北风卷着铁砂般的雪粒子,将金狼王旗撕扯出裂帛之声。左贤王跛着右腿跨下战马,鎏金护膝磕在祭坛石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他一把扯开染血的狐裘,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箭疮——那本该被霍去病射穿心脏的位置,此刻正随着呼吸渗出黑褐色脓血。
\"长生天不收我......\"他抓起祭坛上的青铜酒爵,将混着冰碴的马奶酒泼向篝火。烈焰\"轰\"地窜起三丈高,照亮岩壁上密密麻麻的狼头浮雕,每个眼眶里都嵌着颗风干的汉人眼珠。
十步开外,萨满摇响人骨法铃。铃舌碰撞头盖骨的脆响中,八个被反绑双手的汉人俘虏被拖上祭台。左贤王抽出腰间弯刀,刀身映出俘虏们惊惧扭曲的脸——正是月前被他故意\"放走\"的幽州斥候。
\"本王要活的祭品。\"刀刃贴着最年轻斥候的喉结游走,左贤王独眼扫向暗处的部落首领们,\"剥皮时需得小心,这身人皮......正好给大单于制鼓面。\"
牛油蜡烛将左贤王的影子投在整张雪狼皮制成的帐壁上,那影子随着他跛行的步伐扭曲如鬼魅。他忽然暴怒地掀翻鎏金案几,羊皮地图与密信散落一地,某封盖着\"萧\"字凤纹火漆的信笺正巧落在炭盆边缘。
\"废物!\"他抓起铜骨朵砸向跪地的亲卫,\"三万狼骑折在幽州,连朱权的汗毛都没碰到!\"
亲卫的颧骨应声碎裂,却仍匍匐着捧起份染血战报:\"各部首领要求重开库里台大会......大皇子的人已经到浑善达克......\"
左贤王独眼突然眯起,抄起炭钳夹起将燃的信笺。火苗舔舐着\"贵妃手书\"四字时,他喉咙里滚出瘆人的低笑:\"告诉那些蠢货,三日后祭天,本王要亲自剜出朱权的心脏!\"
帐外忽然传来马匹惊嘶。左贤王掀帘瞬间,瞳孔骤缩——百丈外的雪地上,三百具匈奴战士的尸体摆成巨大的\"朱\"字,每个死者口中都被塞满了《孝经》残页。
左贤王的金狼头手杖叩击在冰阶上,发出空洞回响。地宫墙壁嵌满人颅灯盏,绿莹莹的磷火映出正中那尊青铜巨鼎——鼎身缠绕的九头狼浮雕,每个狼吻都叼着枚青铜虎符。
\"都退下。\"他挥退随从,独眼死死盯着鼎内沸腾的黑水。水面突然炸开气泡,浮出半张被腐蚀的人脸,赫然是曹德忠!
黑水中传来扭曲的声音:\"......朱权已中毒......月圆之夜......狼神祭......\"
左贤王突然将断指伸入黑水,溃烂的伤口遇水即冒起青烟:\"再加三成幽州妇孺。\"
\"不够......\"黑水翻涌成漩涡,浮现出朱权在城头焚毁《孝经》的画面,\"要他的......心头血......\"
地宫突然震动,岩缝中渗出腥臭的黏液。左贤王踉跄后退,撞翻了一盏人颅灯。燃烧的脑髓滚落黑水,瞬间化作九头狼虚影扑出水面,其中一头竟生着石敬的面孔!
左贤王扯紧海东青的银链,猛禽利爪在他皮甲上刮出刺耳声响。他独眼扫过雪原上零星的帐篷,突然松手放飞猎鹰。金瞳猛禽尖啸着俯冲,利爪刺穿逃窜牧民的肩膀,将人提到半空撕成两半。
\"好!\"部落贵族们举起弯刀欢呼。血雨落在左贤王脸上,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这才是我匈奴的鹰!\"
大皇子使者突然出列:\"可汗有令,请左贤王即刻......\"
寒光闪过,使者头颅滚落雪地。左贤王甩去弯刀上的血珠,刀尖挑起使者怀中的金狼符:\"告诉大单于,待本王取了朱权首级,自会去龙城讨教何为'王令'!\"
庙檐下悬挂的九百个人类头骨随风相撞,发出空洞的哀鸣。左贤王跪在狼神像前,将染血的战报投入香炉。青烟扭曲成霍去病的模样,手持陌刀劈开烟雾。
\"你以为赢了吗?\"他忽然暴起,金狼头手杖砸碎神像前额。裂缝中滚出颗琉璃眼球,瞳孔里赫然映着幽州城楼!
庙外突然传来骚动。左贤王掀帘刹那,瞳孔骤缩——三百里加急战马口吐白沫倒地,马背上插着支蓝底白花旗,旗面血书\"诛狼\"二字在晨光中刺目如疮。
\"报!浑善达克部反了!他们......他们用王旗裹了汉人的犁!\"
三日前。
单于金帐。
风雪裹挟着铁砂般的雪粒子,将金狼王旗撕扯出裂帛般的声响。
单于的王帐内,青铜狼首香炉喷吐着腥甜的麝香,混着血腥气的味道在帐内弥漫。大王子阿史那坐在下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金杯边缘残留的胭脂印,那抹嫣红像是干涸的血迹,刺目而暧昧。他的目光时不时瞥向王座上的父亲——金狼王冠下,那张被刀疤贯穿的脸始终阴晴不定,独眼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冷光。
帐外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沉重而缓慢,像是某种猛兽在雪地上爬行。阿史那的脊背微微绷紧,他知道是谁来了。
帘帐被粗暴地掀开,左贤王跛着腿踏入帐内,鎏金护膝刮过羊毛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的独眼扫过帐内众人,最终落在阿史那身上,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露出那颗镶金的犬齿:\"侄儿裤带松了。\"
阿史那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腰带上竟沾着一抹嫣红的口脂,显然是昨夜与汉女厮混时留下的痕迹。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金杯。
\"父汗,\"他喉结滚动,声音有些发紧,\"左贤王叔的败报……\"
\"啪!\"
单于突然抬手,金杯砸碎在阿史那脚前,酒液溅在他绣着狼图腾的靴面上,晕开一片暗红。单于的独眼在阴影中死死盯着他,声音低沉而危险:\"三万狼骑折在幽州,你倒有闲心玩汉女?\"
阿史那的额头渗出冷汗,他不敢抬头,只能死死盯着地上的碎片。左贤王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卷染血的羊皮战报,随手甩在案几上。羊皮卷\"哗啦\"展开,露出朱权用匈奴文写下的嘲讽——\"多谢赠马,烤全羊味道甚美。\"
阿史那猛地站起身,拳头砸在案几上:\"混账!我这就点兵踏平幽州!\"
\"你?\"左贤王嗤笑一声,金狼头手杖重重戳向阿史那的胸口,\"连汉女肚兜都解不开的废物,也配带兵?\"
\"够了!\"单于暴喝一声,王帐内的烛火骤然一暗。阿史那这才注意到,父亲王座下的阴影里,竟压着一把出鞘的弯刀,刀锋在暗处泛着冷光。
侍奴捧着鎏金酒壶走进来,单于亲自斟满三杯酒,推到三人面前:\"祭天在即,共饮。\"
阿史那盯着杯中浮动的酒液,忽然想起今晨父亲喂给猎犬的那杯酒——那畜生七窍流血、抽搐而死的模样仍历历在目。他的指尖微微发颤,酒液晃出杯沿,滴落在案几上。
\"侄儿这是……怕了?\"左贤王突然伸手夺过他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露出颈侧那道狰狞的箭疤。
单于的独眼在两人之间扫视,忽然抬手,将杯中酒泼向地毯。\"嗤——\"羊毛毡瞬间冒起青烟,酒液竟带着蚀骨剧毒!
左贤王咧嘴一笑,突然扯开大氅,露出背后血淋淋的人皮。阿史那瞳孔骤缩——那是浑善达克部首的刺青!
\"叛徒的下场。\"左贤王将人皮掷向阿史那,刀尖挑起他的衣襟,\"侄儿若想学朱权搞改革……\"他的声音阴冷如毒蛇,\"叔父可以给你换张皮。\"
单于突然大笑,金冠上的狼睛在火光中迸出寒光:\"既如此,明日祭天由阿史那主刀。\"他随手抛来一把镶宝石的匕首,\"就用朱权派来的细作祭旗。\"
阿史那接住匕首的瞬间,指尖触到刀柄上刻着的汉文——那正是他私通幽州的密信暗号!他的心脏几乎停跳,冷汗浸透后背。
子时梆响,阿史那独自坐在帐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匕首上的宝石。帐帘被风吹动,一张染血的《孝经》残页飘了进来,落在他的膝上。朱权的笔迹狰狞如刀:\"杀左贤王,幽州赠马十万。\"
帐外突然传来皮革撕裂的声响,伴随着凄厉的惨叫。阿史那猛地掀开帘帐,看到左贤王正用弯刀活剥一名汉人斥候的脸皮。那斥候的脸皮已耷拉到胸口,却仍在嘶吼:\"朱王爷……万岁……\"
\"听见了吗,侄儿?\"左贤王将血淋淋的耳朵扔进阿史那怀里,咧嘴笑道,\"这才是匈奴的鹰!\"
阿史那攥紧匕首,突然发现刀柄上的宝石松动脱落——里面竟藏着一粒朱权特制的硝石丸!
翌日祭坛上,阿史那的匕首抵住细作的咽喉。单于的独眼眯成一条缝,左贤王的金狼杖重重顿地:\"动手!\"
\"如您所愿。\"阿史那突然旋身,硝石丸弹入篝火。
\"轰——!\"
爆炸的气浪掀翻九头狼祭旗,左贤王在烈焰中发出非人的嚎叫。单于踉跄后退,却感到后背一凉——王座下的那柄弯刀,不知何时已深深插进他的后心!
烟尘中,朱权送来的最后战报在火光中浮现,血字扭曲成一句预言:\"诛狼者,必为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