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的午后,王婶的骂声穿透青石板路:\"好好的毛线团说没就没,昨儿就你家晚晴帮我收过晒!\" 二十几个村民堵在顾家门前,蓑衣上的雨水在泥地里踩出深浅不一的脚印,惊飞了槐树上打盹的麻雀。
苏晚晴攥着沾着毛线碎屑的笸箩,指尖发颤 —— 原主记忆里,前天帮王婶收晒毛线时,确实被突然的山雨打断,慌乱中可能遗落了一团枣红毛线。但此刻王婶指着她的蓝布衫袖口:\"这儿沾的毛线,和我的一模一样!\"
顾沉舟的吉普车停在村口,泥浆溅满车帮。他跳下车时,军装第二颗纽扣上的 \"平安\" 绣字已被雨水浸透,却在看见苏晚晴发白的脸色时,脚步陡然加快。\"王婶,晚晴收晒时我在场。\" 他站到她身前,脊背挺直如村口的老槐树,\"后山柴火垛还没查过吧?\"
村支书搓着手劝:\"沉舟啊,要不搜搜屋......\" 话没说完就被顾沉舟打断:\"军人的家,容不得随便搜。\" 他转头看向苏晚晴,眼里有笃定的光,\"你说没拿,就是没拿。\"
雨幕中,顾沉舟带着三个青年民兵钻进后山柴火垛。苏晚晴望着他弯腰翻找的背影,军装很快被泥水浸透,却依然保持着匍匐前进的利落姿势。原主记忆突然闪现:去年山洪,他也是这样趴在泥里,用身体挡住冲下来的石块,保护了村里的老幼。
\"找到了!\" 顾沉舟的声音从柴垛深处传来,手里举着团沾满草屑的枣红毛线,毛线团中央蜷着只受惊的刺猬。他小心地剥开缠绕的毛线,指尖被刺扎出血珠,却顾不上擦,只对着王婶说:\"后山风大,毛线被吹到刺猬窝了,您瞧,还有动物毛发混着。\"
王婶接过毛线,老脸通红:\"敢情是错怪晚晴了......\" 顾沉舟却没接话,转身握住苏晚晴冰凉的手,在众人注视下郑重开口:\"我顾沉舟的媳妇,我信得过。她读过高中,懂道理,断不会拿乡亲一针一线。\" 他的手掌带着柴火的温度,让苏晚晴想起昨夜他替她暖脚时,塞进被窝的汤婆子。
村民们陆续散去,顾沉舟蹲在井台边冲洗毛线,井水混着血珠流进排水沟。苏晚晴看着他后颈被雨水泡发的烫疤,突然想起原主曾听他说过:\"军人的荣誉,比军功章更重要。\" 此刻他用实际行动,将她的名誉看得比自己的伤口更重。
\"疼吗?\" 她掏出绣着并蒂莲的手帕,那是顾母教她绣的第一样物件。顾沉舟慌忙摆手:\"在部队常被刺扎,这点小伤算什么。\" 却在她坚持下,乖乖地让她擦拭伤口,耳尖红得比枣红毛线还要鲜艳。
黄昏时分,王婶送来一篮新摘的青柿子,站在门槛上直搓手:\"晚晴啊,婶子老糊涂,你别往心里去......\" 苏晚晴笑着接过,突然想起现代心理学里的 \"首因效应\",却发现比起理论,顾沉舟的信任,才是化解误会最有力的武器。
夜雨敲打瓦当,顾沉舟在煤油灯下修补漏雨的屋顶。苏晚晴看着他系着她改的工装裤 —— 用他的旧军装裤腿改的,裤脚绣着小小的 \"舟\" 字。他忽然回头,帽檐下的眼睛亮晶晶的:\"明天去镇上买些夹子,晒东西用,省得再被风吹跑。\"
这句话让苏晚晴想起婚礼当晚,他在笔记本里画的晒衣架设计图。原来他早就想到了晒东西的不便,却因执行任务一直没顾上。此刻他踩着梯子上下,军靴在瓦片上踩出规律的响动,像在谱写一首信任的赞歌。
睡前,顾沉舟从铁皮盒里翻出颗水果糖,油纸包上的糖霜已有些融化:\"王婶给的,说算是赔礼。\" 苏晚晴接过糖,突然问:\"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真拿了毛线?\" 他系风纪扣的手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房梁上的燕子:\"我爹说过,军人要信自己的眼睛,更要信自己选的人。\"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棂,在土炕上投下斑驳的字影。苏晚晴舔着水果糖,甜意漫上舌尖,忽然觉得,这个被雨水冲刷过的秋日,让她真正走进了顾沉舟的世界 —— 那里有军人的一诺千金,有对妻子毫无保留的信任,还有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坚实的依靠。
当顾沉舟吹灭油灯时,苏晚晴摸着枕边的毛线团,突然发现,缠绕的毛线已经被顾沉舟细心地理顺,像极了他叠得方方正正的军被。那些曾让她不安的目光,那些对穿越者的陌生感,在顾沉舟那句 \"我信得过\" 里,渐渐化作了春泥,滋养着这株在八零年代扎根的爱情幼苗。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安稳,梦里是顾沉舟在柴火垛里寻找毛线的身影,是他手掌的温度,是那句让她热泪盈眶的承诺。原来信任的建立,从来不是甜言蜜语,而是当全世界都怀疑你时,他依然愿意为你翻遍整个后山,依然愿意站在你身前,用脊梁骨为你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