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悬崖边的车灯切割成碎片。
林茵赤脚踩在泥水里时,才发觉碎玻璃扎进了脚心。
十八岁的傅时川半个身子探出变形的车门,血水顺着他的白衬衫往下淌,触目惊心。
即便如此,少年仍然死死地拽着后座老人的手,不肯松开丝毫。
“帮我!”少年傅时川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与血水混合在一起。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直直地望向正朝着他们飞奔而来的林茵。
林茵扑上去抓住傅老爷子另一只手的刹那,听见身后传来父亲的喊声。
那是她最后一次听见父亲的声音。
推开的力道来得猝不及防。
她跌进泥泞时,看见父亲像只折翼的鸟扑向悬崖。
车灯在雨幕中划出惨白弧线,照亮父亲最后望向她的眼神,欣慰又歉疚。
\"爸!\"
林茵在混沌中听见医疗器械的滴答声。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傅时川冷厉的声音割开迷雾:“昏倒都要选在监控底下,林小姐演技越发精湛了。”
\"时川...\"她刚开口就被电视声音掐断喉咙。
娱乐新闻正在回放昨夜画面:她跪在主卧门口收拾碎瓷片,单薄背影在监控里缩成小小一团。
标题是加粗的粉红字体:\"傅氏太子爷未婚妻深夜守门\"。
“不,我没有…”话到嘴边,却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无论她说什么,傅时川都不会相信她。
自从傅老爷子订下婚约,他就恨透了她。
林茵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无奈和委屈。
傅时川忽然俯身,戒指的冰凉触感贴上她手指,他拇指重重碾过她手背的针眼:\"这么想要傅太太的头衔?\"
逆流的药液在血管里炸开细密疼痛,林茵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但傅时川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相反,随着他俯身靠近,清冷的雪松香夹杂着阵阵寒意扑面而来,将她紧紧包裹其中。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
她不是很爱哭的人,然而每当面对傅时川的时候,委屈总会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让她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男人西装内袋的戒指盒砸在床头,伴随着清脆的响声,盒子应声而开,一枚铂金素圈戒指滚落而出,恰好停留在她的掌心。
“那就如你所愿。”
林茵的手指痉挛般蜷缩,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傅时川有一天会向她求婚,但是怎么也没想到,梦想成真的这一刻竟是这般光景。
\"戴上。\"傅时川扯过她无名指,将戒指强行套在了上面,没想到戒指尺寸并不合适,紧紧地卡在了她的骨节处,勒得她有些生疼。
\"咔嚓。\"
突如其来的快门声让本就紧张的林茵瑟缩,而站在门口举着手机拍照的护士则显得格外慌乱,匆忙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刚刚的行为。
傅时川却嗤笑着松开手,那枚不合适的戒指瞬间失去了支撑,顺着她的手指滑落下来,一路滚进床底的阴影之中。
“演够了苦情戏就滚回老宅,别脏了医院。\"傅时川一边冷嘲热讽,一边转身离开。
病房门被重重关上,林茵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她艰难地翻身,伸出一只手努力地朝床底摸索而去。由于手上还扎着输液针,她的动作显得十分笨拙和吃力。
输液针头被扯脱的手背渗出血珠,她终于成功地摸到了那枚冰冷的戒指,她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涌出了欣喜。
“林小姐该换药了。”小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胸牌上“实习”二字摇摇欲坠。
林茵慌忙将戒指塞回口袋,还是被眼尖的护士发现了端倪。只见对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渗血的手背,眼底透着兴奋。“那个…可以给您拍张照吗?我妹妹是您粉丝...\"
林茵摇了摇头,她知道傅老爷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个小护士,不是傅爷爷的人。况且,这是傅家定下的VIp病房,普通的实习护士怎么能进来?
听到她的拒绝,那小护士瞬间变了脸:“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傅太太了?说到底,不就是从乡下来的一个穷丫头!”
林茵咬住了嘴唇,心中一阵刺痛。这种话她听过很多次,只不过后来有傅老爷子插手,没人敢再继续在她面前说了。
“你的名字。”
“什么?”
林茵直接拔掉针头,本就已经渗出血珠的手更是鲜血淋漓,可她却仿佛毫无知觉一般。
“VIp病房不是你这种实习护士能进来的,所以你的名字是什么?”林茵脸色苍白,乌黑的眼珠盯着小护士。“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利益让你胆敢偷溜进来。”
小护士顿时被她吓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也不管换药的事了,丢下医疗推车就跑。
林茵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勾了勾唇角。
她是来自穷困的乡村没错,可没有人可以因此侮辱她。
包括…傅时川。
这些年她虽然没有继续读书,可在傅家,她也学到了很多。
床头的手机响起,是傅老爷子打来的电话。
“喂,爷爷?”
“茵茵啊,我知道了时川向你求婚了对不对。”电话里老爷子的声音听着很高兴,林茵目光落在手上那枚朴素的戒指上,轻轻地回应:“嗯。”
“接下来你好好养病,我会请法国最好的设计师来给你设计婚纱!”
林茵想起傅时川的态度,无论如何,她不希望他们的婚礼是这样进行的。
\"爷爷。\"她打断老人的话,犹豫着还是说了出来:“如果我说不想…”
“茵茵,别忘了你父亲。”
林茵一怔,口中的话吞了下去。
之后住院的几天,她没再见过傅时川,心里难免有几分失落。
但是她也没有等傅老爷子派人,自己办了出院手续。
林茵手里拿着医生开的药,脸上还透着几丝病态的苍白。
她走出医院时,还没来得及拦出租车,突然被一群记者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