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福海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如锋利的刀片,肆意拍打着街道。陈默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在暮色中,脚步迟缓地走向自家小院。一路上,邻里窗内透出暖黄色灯光,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可这热闹氛围,与他内心的阴霾格格不入。自林悦离世后,他的心仿佛被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再难感受到生活的暖意。
推开斑驳的院门,一股熟悉又复杂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的老杨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枝干上残留的积雪,时不时簌簌落下。羊圈里,几只羊正缩成一团,抵御着严寒。陈默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屋内。
“默子回来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惊喜,从屋内传来。紧接着,木门 “吱呀” 一声被打开,母亲那略显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母亲的头发愈发花白,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纵横交错,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但此刻,她的眼中却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陈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叫了声:“妈,我回来了。” 走进屋内,暖意瞬间包裹住他,但他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感觉。屋内的陈设依旧如往昔一般,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定格着曾经的幸福时光。
这时,妹妹陈瑶从里屋跑了出来,她扎着马尾辫,眼睛亮晶晶的,透着青春的活力:“哥,你可算回来了!” 随后,哥哥陈宇也从屋内走出来,身形挺拔,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夹克,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默子,路上累坏了吧。” 紧接着,弟弟陈辉也跟了出来,他留着清爽的短发,眼神中透着少年的朝气。表弟林宇身形稍显瘦弱,听到动静,从外面走进来,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身上带着淡淡的羊膻味。
陈默一一回应着,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却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不禁疑惑地问道:“妈,爸呢?” 母亲的笑容微微一滞,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你爸知道你要回来,心里头不痛快,出去找朋友喝酒去了。你也知道,他一直盼着你能在县教育局上班,和春玲好好过日子。”
陈默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眉头紧紧皱成一个 “川” 字。他放下行李箱,缓缓坐在沙发上,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林悦的离世,早已让他对感情心灰意冷,他不想再卷入家人安排的感情纠葛中。“妈,我有自己的想法。教育局的工作不适合我,我在乌鲁木齐做装修,挺好的。至于感情…… 我现在不想考虑。” 陈默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母亲走上前,轻轻坐在陈默身旁,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心疼地说:“默子,妈知道你心里有想法。可你爸也是为你好,他年纪大了,就盼着你能安定下来。” 陈默抬起头,看着母亲满是担忧的眼神,心中一阵刺痛,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妈,我已经决定了,希望你们能理解我。”
哥哥陈宇走上前,双手抱胸,语气带着一丝责备:“默子,你也不小了,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爸为你的事操碎了心,你就不能顺着他点?” 陈默站起身,目光坚定地看着哥哥:“哥,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人生是我自己的,我想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时,妹妹陈瑶拉了拉陈默的衣角,小声问道:“哥,林悦姐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陈默的身体瞬间僵住,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林悦和陈瑶感情深厚,当年还是陈默和林悦一起送陈瑶去大学宿舍的。陈默犹豫了一下,嘴唇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地说:“林悦…… 她死在了澳大利亚。”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震惊的表情。陈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眼眶瞬间红了:“哥,你开玩笑的吧?林悦姐那么好,怎么可能……” 说着,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母亲捂住嘴,眼中也泛起了泪花:“这…… 怎么会这样?多好的姑娘啊……” 哥哥陈宇愣住了,脸上满是惋惜,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弟弟陈辉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表弟林宇则呆呆地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震惊,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陈默看着家人悲伤的样子,心中如刀绞一般。他的眼眶也红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是真的…… 我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说不下去了。
陈瑶扑进陈默的怀里,放声大哭:“哥,我不相信,林悦姐还说等我毕业了,要一起出去玩呢……” 陈默轻轻拍打着陈瑶的后背,试图安慰她,可自己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屋内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仿佛空气都凝固了。窗外的风愈发猛烈,吹得窗户 “呼呼” 作响,仿佛也在为林悦的离去而哀鸣。
许久,陈默缓缓推开陈瑶,擦了擦眼泪,声音低沉地说:“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让自己忙起来,忘记这些痛苦。”
母亲走上前,紧紧握住陈默的手,心疼地说:“默子,妈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不能一直这样消沉下去,生活还得继续啊。” 陈默点了点头:“妈,我知道。我会慢慢走出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努力调整状态,试图融入家庭的节日氛围。然而,父亲始终没有露面,家中的气氛依旧有些压抑。
大年初三,天空依旧飘着雪花,陈默早早收拾好行李,准备返回乌鲁木齐。母亲和弟妹们站在门口,眼神中满是不舍。陈默一一和他们告别,随后拖着行李箱,缓缓走出院门。
夜幕降临,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父亲在酒精的作用下,脚步踉跄地回到家。推开院门,院子里的积雪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父亲走进屋内,屋内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
“默子呢?” 父亲带着酒意,含糊地问道。
母亲叹了口气,说道:“今天下午就走了。这几天,他心里一直不好受。林悦那姑娘…… 没了。”
父亲的身体微微一震,原本醉意朦胧的双眼闪过一丝清醒。他缓缓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沉默许久。或许在这一刻,他开始反思自己对儿子的态度,意识到自己的固执,不仅加深了与儿子之间的隔阂,还在儿子最痛苦的时候,选择了逃避。
窗外,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屋内,父亲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沉思。而远在归途中的陈默,同样望着车窗外的雪景,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下一次与父亲相见,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