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杯白开水终于不烫了的时候,张超开始讲他和秦小华的故事。
秦小华,三十三年前是春阳市人民商场的一名临时营业员,在那个年代,应当算是没有正式工作的青年。
秦小华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又多病。母女两个的生活全靠秦小华当临时工的工作和在夜市摆摊的收入来养活。
认识秦小华是在1986年的夏天。
那一年,秦小华二十岁,张超二十二岁,正是青春年华正当年的年纪。
那天,在城东派出所上班的张超,中午下班回家吃饭的时候。
在楼下遇到了秦小华。
张超说,他永远记得那一天,秦小华穿着一件印花的连衣裙,阳光衬得她一张笑脸特别地好看。
当时的秦小华正搬着一个木头箱子往大门里头挪,箱子有点大,正好卡在了门口,挡住了张超回家的路。
秦小华不太好意思地朝张超笑了笑,张超说,就是那一种欲说还休的一笑,顿时拔动了他内心的那根情弦。
那一天,本着人民警察为人民的优良作风,他将秦家摆在院子里的东西全部都给搬到了五楼。
这是张超二十二年以来,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入了他眼的姑娘。
人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所以张超和秦小华的恋情只开了花,没有能结出幸福的果子来。
二八姑娘秦小华是漂亮的,但其漂亮有一种天生的媚态。
加上其工作也不稳当,这自然就成了张超父母反对的话题。
秦小华是一夜之间就搬走了的,那几天张超正好忙于查一宗案子和师父出了差。
回来的时候,哪里还有秦小华的影子,这姑娘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按理说,张超是警察,找个人应该是比较容易的,说来也奇怪,秦小华就是没有找到。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秦小华在用生命躲着他。
那之后数年,张超说他再也没有见过秦小华。
对于最后的说法,萧默并不同意。
他说:“张警官,你真的没有再见过秦小华吗?”
张超坐在椅子上不语。
萧默继续:“1986年元旦的那一天,你的确出差在外,但在春阳市的秦小华的人生却在这一天晚上改写。我在想,这也是她下定决心要离开你的主要原因。”
张超的眼神空洞无神,仍旧不说话。
萧默又道:“那天是元旦假期,夜市自然热闹非凡,秦小华在夜市上卖服装,因为生意特别好,所以回家比平时要晚了许多。从夜市到秦小华的家要经过一条鲜少有人经过的巷子。秦小华年青漂亮,在这个巷子的入口处,有一个铁皮屋。那个在铁皮屋里支着一个修鞋摊的老光棍已经注意秦小华很久了。
那天晚上,这个老鞋匠晚饭时间喝了不少白酒,当他看到秦小华进了巷子之后,积攒了很久的邪恶心思,趁着酒意就暴发了。
那天晚上对于秦小华这个弱女子来说是悲摧的,尽管她大声地呼救,但没有人能够听得见,巷子两边高大的围墙挡住了她的呼救声。
第二天,警察带走了老光棍。秦小华一世的清白也没有了,在那个年代,女子的贞操有的时候会比命还重要。
对于深爱着你的秦小华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与悲哀。
再加上你父母的推波助澜,所以她选择了离开你。
作为一名警察,你回来之后,怎么会不知道秦小华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用心思找她了吗?当然没有。因为在你的内心,秦小华已经没有了你心目中那么纯洁美丽了。
她是一个被玷污过的女人,她已经配不上你了。
其实秦小华一直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卑微地生活着,你一直都知道,你甚至还去过她家门口徘徊过,毕竟她是你曾经用尽力气爱过的女人。
我说的对吗?张警官?”
张超将自己的身体往身后的木头沙发上靠了靠,叹了一口气。
“萧警官,你或许说得对,只能说我和小华今生的缘分浅了一些。”
“只是单纯的情深缘浅这么简单吗?”
“那不然呢,我美好的初恋就这么仓皇了结束了。我已经用了我半辈子来惩罚我自己,难道还不够吗?我不明白我和小华的感情生活跟你所要调查的案子有什么关联?”
“张警官,其实你多多少少应该猜出我跑这么远来不是试探你的。你非得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免为其难再替你说下去。其实你也曾经动过要与秦小华走到一起的念头。毕竟那件事错不在她。
但当你用了一年的时间做出这一个决定之后,去秦小华家找她的时候,你看到了那个孩子,是那个孩子让你打消了那个念头。
因为秦小华替那个强某犯生下了一个孩子,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
你能谅解在秦小华身上遭遇的不幸,但你不能谅解的是那个孩子,你不敢想像以后的多少年,只要你看到那个孩子,你就会想起那个丑陋的老鞋匠在那个晚上对于秦小华所做的一切。
你回了家,十年以后,你娶妻生女。
但这似乎只是人生的一个过程,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满足病重父亲的一个愿望。
二十一年前,你在结束了和妻子短暂的婚姻之后,又去找了秦小华。
其实你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单纯地想看一看秦小华到底过得怎么样。
那是一个周末,对于一个警察来说,找到当时的秦小华并不难。
当你得知秦小华抛弃了当年所生的男孩,远走它乡的时候,你内心还有一丝兴奋。
那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孽种,他就应该受到这一种待遇。
然而,你这一种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
当你在北方海滨城市D市见到秦小华的时候,秦小华在你内心存有的所有美好的东西瞬间荡然无存。
生活将一个漂亮的女人折磨得不成个人样,她比实际年龄要老了不止十岁。
她找的那个男人,是一个在那座城市开洒水车的工人。
典型的北方男人,高大粗犷不说,那个样子真的不敢恭维,要论样貌,还真不如当年的那个老鞋匠。
张警官,那一次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千里迢迢去找那个女人是多此一举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