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上没有飞雪连天,没有寒风凛冽,只有一层云遮住了天空,令苍茫大地很压抑,也令人的心很压抑。
流芳阁的院子很大,但如同一个更大的牢笼,将慕沉香关在里面了,这是比芳华榭更大的牢笼,更难以逃脱。
拓拔天龙与小酌在大凉皇城中待了不少时间了,李江心还没有对他们放下戒备。在鸿胪寺周围的大道上每日每夜都有巡逻的士兵来回巡逻,拓拔天龙仔细注意了一下,这些巡逻的士兵交接时不超过半柱香的时间,想要向外传达消息很难。
他们与自己的人马已经失去联系四五个月了,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小酌倒是无所谓,有拓拔天龙在,哪里都是家,可是拓拔天龙不行。若是每天都这样有人监视着?那他该如何去做自己的事?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想了很多办法,但最终都没有付诸行动,只因小酌在身边,他不能让她担心,更不能让她害怕。
然而就在今天,当他随意的往楼下看去时,发现自己与小酌所住楼下竟然没了巡逻的士兵!
就在他讶异之时,楼主来了五个传旨的差官。以往传旨都是太监来,这次派的差官并非是太监,拓拔天龙感觉有事发生了。这差官并没有带圣旨,看来是传口谕的。
果不其然,他来到两人门前敲门,得到拓拔天龙示意后才推门而去,站在门口对着两人恭敬道:
“公主殿下,使节阁下,近月以来,宫中发生了很多事,为了两位的安全,多派了些人手保护两位,有不周到之处,还望海涵。”
“无妨,有劳各位大人了。”拓拔天龙礼貌性的回了一句。
“多谢使节大人体谅,如今宫中已经正常,两位可以自由出入,不过,需要在鸿胪寺寺卿出报备,以备他盗出入非常。”
这人恭恭敬敬将自己的所要传达的话说完就离去了。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拓拔天龙冷冷一笑,貌似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小酌自然是高兴了,关了几个月,她终于可以出去逛逛了,然而那个差官的借口令她很不愉悦,出了什么事,才能让他们这样关住她们两个人?
“天龙哥,这大凉出了什么事?怎么将我们像犯人一样看守了这么久?”
拓拔天龙知道她生气,轻抚她的长发,笑到:
“没什么,出了点战事,再加上有瘟疫,有人造反,所以一时间忙不过来。”
“出了这么多事?怪不得,咱们出去逛逛去,来到这异国他乡,我可不能亏待了自己。”说着,她拉着拓拔天龙的手迫不及待的下楼,跑出鸿胪寺,往皇宫方向去了。
她心心念念的,自然是往芳华榭去了,那是她唯一认识的人住的地方,在没有认识到其他人之前,她还没有想过要去哪里。
然而,那里早已没人了,两人就这样愣着在那里,不知下一步该去哪里!
拓拔天龙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发了几个月的呆,现在他也不知道自该做的事要从何处下手。就在两人面面相觑,瞪眼傻笑之时,不知何处竟然传来了琴音。
这琴音禀烈,如同冰雪一样冷,就连曲调也是如同寒冰一样流入两人耳朵里,侵入肺腑里。
“这琴音?好冷,加上这天!这是什么人呢?”小酌不明所以然嗔怒了,天本来就冷,不知是何人,竟然还在弹着这样冰冷的调子,令她本来还有些喜悦的心情顿时变得难过。
“天龙哥……”,小酌看看拓拔天龙,却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仔细聆听这琴音,丝毫没有反应。
“她来了”,拓拔天龙只是这样说道。
“谁?谁来了?”小酌一脸茫然。
“她,随着我们车轿来的人”。
“随着我们的车轿来的人”?小酌忽然想起,她们来时,拓拔天特意安排了第三辆车,然而她始终没有见过第三辆车中的人。她只知道,那个人似乎很神秘,不想见到外人,拓拔天龙称她一声“凤先生”。
“小酌,我们走吧”,这一次,是拓拔天龙拉着她的手走的。
两人离开了芳华榭的位置,拐了几个巷子之后,走到一片陌生的地方。这里真的很陌生,小酌可以肯定,她与拓拔天龙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然而,拓拔天龙好似来过这里一样,每个路口、每个拐弯处他都熟悉,仿佛这里是他家一样。
“天龙哥,这里?”她看向周围,四周不再是皇城御花园中一成不变的建筑和景物,而是另外一种风格的建筑了,而且,花草树木也是郁郁葱葱的,将两人的视线都挡住了。没有了熟悉的景物,小酌的心霎时开始紧张,害怕两人进入到什么禁地之类的地方。
并且,随着两人的步伐,那个琴音越来越近,之前还只是听到一些,现在已经能够完全听到了。
“天龙哥……”。
“别说话,拉着我的手,跟我走,很快就到了。”拓拔天龙很奇怪的,这一次,他没有劝慰小酌,只是催促她。
这里的花草树木都是四季常青的,除了花的颜色,树叶的颜色四季都不会变换。若是有人在这小树林中做什么苟且之事,只要不发出声音,根本无人可以发觉。
很快,穿过一条树林中的小路,前方又是一座湖泊出现在眼前。湖上有一条青石回廊穿过湖泊,直到湖泊的另外一边,而在湖中心有一座岛屿,一座亭子,有一人正在亭子中拨弄琴弦。
小酌看了一眼,只见那人衣裳单薄,如同夏季时的衣服一般。
“十冬腊月穿这么单薄……这人不冷吗?”小酌远远指着她问道。
“凤先生武功高强,早已不像常人一样需要衣服来御寒,只靠一身内力就够了”。拓拔天龙说着,带着小酌踏上走廊。
来到那人面前,拓拔天龙很是恭敬的向那人颔首致意:
“先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
凤朝阙点头回应,手中动作慢了一些,指着另外一边对着小酌道:
“姑娘,你要找的人在那边,流芳阁。”
小酌用眼神看了一眼拓拔天龙,他只是点头,没有说话,小酌知趣的离开了。
她看着那人,貌似有些不对劲,那是个男人,看身形像是一个女人,一头长发梳得比自己还妩媚三分,他一身单薄白衣,用的却是女人的声音!要说小酌是如何发现她是男人的?只因男女有别,女人该有的东西,那人没有,只要看着她的胸前,就知道比起正常的女人,她到底缺了什么。
小酌的眼睛早已发现了这点,可是那人还故意用女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人真是怪,不是女人,偏偏喜欢用女人的声音,还用面纱遮住了脸,差点被他骗了。”
嘴上说着,心里不禁奇怪,自己的脚步却不停的往流芳阁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他说这里有自己认识的人,自己就来了,这脚仿佛不听话似的往流芳阁而来,很快就到了流芳阁门前。
湖心亭中,似乎是早已等待拓拔天龙多时,凤朝阙早已准备好了红泥小火炉,称查的小称一杆,紫砂茶具三只,红木小桌一张,要与来人共饮。
他似乎是有话要说,却又不说话,手中只顾着筛茶,沏茶,赏茶,直到最后,斟了一杯给拓拔天龙,自己也斟了一杯。
拓拔天龙品了一口,眼光看向那只孤零零,凤朝阙始终没有碰过的茶杯:
“湖中只有你我二人,为何是三个茶杯?”
“第三个人,她还有个客人需要招待,等会自然就来,不急。”
一杯茶饮尽,拓拔天龙隐隐回想起往事,淡淡谈起往事:
“嗯,天龙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先生,原以为,先生会永远居住在天山的冰宫之中。”
凤朝阙弹琴的手骤然停止,看了一眼拓拔天龙:
“这茶,变味了,怪我,茶杯放下,先将茶杯洗净吧。”
“是,天龙冒昧了”。
拓拔天龙将茶杯放入桌上茶盘之中,脑海中思绪却如同他手中茶汤一样翻滚。
凤朝阙,他一直居住在天山的一座冰宫之中,那里很寒冷,普通人是不能待在那里的。
拓拔天龙以为,他会像一个神仙一样一直居住在那里,永远不下山。
因为他曾经去邀请他下山,李江枫也曾经去过,宇文怀也如果,齐国太子齐杰也去过。但是,他都拒绝了,如今,他竟然主动出现在这里,这是否意味着有人请他来这里?
若是真有人能请的动他!若是这样?他为何不坐那人的车轿,而是利用自己的车轿?
如果是普通人尚且罢了,可是,等朝阙不是一般人,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很多人的目光,陈天龙仍然不放弃,再次道歉:
“先生,天龙愚昧,不懂先生的心意,浪费了好茶。”
“抱歉的话暂且放下,既然来了这里,就只是叙旧,与之无关的话,还是不要说了。”他抬起手中滚烫的开水,在两个杯子间来回浇,将茶杯温烫,眼中只有手中的茶具,没有眼前的人。
“是,先生,天龙这就闭嘴,不知……”陈天龙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不该说。
“若是你也觉得想要说的话说不出口,那还是不要说了,不过,你可以说说其他的,比如,陈参商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