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慕沉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继续问,安心做好自己的事。
“不要问,待会儿东山来时,让他来告诉你。”慕沉香故布疑阵道。
雀儿张张嘴,有话想说,想想还是算了,慕东山已经来了,但是什么时候来!谁也不知道,莫非?自家娘娘分明是不知道!在糊弄自己?
慕沉香奏琴时,心思却是放在雀儿身上,她一脸茫然,嘴唇轻咬着毛笔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许久以来,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她会写字,今日随意将她往案桌上拉,她却坐得怡然自得,没有白丁面对书本时羞涩,茫然无措的样子。
再有,她脸上的雀斑貌有些奇怪,她脸上若是没有那些斑斑点点的,模样定然也是个不差的。
“雀儿啊,我这里有些胭脂水粉,给你用一用,现在你好歹也是个姑姑,毕竟,那些宝林,婕妤见了你也得恭恭敬敬的。”
“这!不用了,雀儿这样挺好的,娘娘这样怕不是要折煞雀儿!况且被人看到也是不好的。”雀儿不知慕沉香是在怀疑她,也是在故意试探她,此刻,她怀疑慕沉香是否在钓自己胃口,忽然听到门外一声喊:
“二姐!静妃娘娘,慕东山求见。”
“真的来了?这声音就是慕将军吗?”雀儿停下笔,想要去门外看看。
“不用了,金玲会让东山进来的,安心坐下做你的事情吧”,慕沉香让她不要随便动,安心做自己的事。
知道金玲在外面,雀儿也就不管了,她还没习惯过来,现在这宫中多了许多宫女,都是她们在管着。
慕东山的声音很快消失,伴随着一阵欢快有力的脚步,慕东山步入安阳宫正殿中,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二姐。
按规矩,即便是他二姐,他也是要行礼问安的:
“臣慕东山参见静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沉香的心在滴血,自己的弟弟见到自己要下跪,可是自己还要让他继续,宫中耳目众多,宫外许多宫女都不知道是谁的下属。她还未坐稳安阳宫,在不熟悉之前,不能露出破绽。
慕东山也知道规矩,越是爬得高,越是要小心翼翼,在这里,他不仅不能太过亲密,更不能离她太近。
两人守着七步的距离,慕沉香抬手示意:
“是慕将军啊,平身吧”。
慕沉香不再是两年前的慕沉香,慕东山也不再是两年前为了看她一眼而被慕毅拿绳子捆着的慕家三少爷了。
他脸上模样仍然稚嫩,而心中却是一片老成,各种规矩,人伦道理,人性本色看通透,看穿得死死的。
他七步之前那个一身白色齐胸襦裙的女子就是自己的二姐,她也不再像当初那样瘦弱,狼狈。现在的不仅白净,一举一动都带着些威仪,让人不禁侧目。
慕沉香示意他平身,他立即回应:
“谢娘娘。”谢过慕沉香,他起身。
慕沉香命宫外宫女抬来太师椅,又道:
“来人,赐坐。”
“多谢娘娘”。
两人守着规矩,一句话一个动作,你问我答,你说我做,死板的重复,死板的要命,枯燥的很。
慕东山坐下,慕沉香才敢关心他一下:
“出征在外,可有照顾好自己?刚刚回来,可有去见过父亲了?”
“是,已经见过了,父亲有些疲惫,已经回府了。”
“嗯,甚好,甚好。”,慕沉香呆板的点头。
一旁的雀儿呆呆的看着两人,原本姐弟见面,不该是一片欢喜吗?两人这样一问一答,貌似是在害怕什么!
正疑惑时,慕东山抱拳谢道:“剑门关一战,还要多谢娘娘神机妙算,愚弟才能一年内驱除敌寇。”
他只说了驱除敌寇,没有说具体如何,雀儿好奇的等着他说出自己如何如何的英雄传奇。
慕东山压制住自己的喜悦,不让自己露出得意的忘形的神色,慕沉香不禁敛眉:
“是吗?东山,你真打赢了吗?张杰昌,是被你打退的,是你杀的?还是自己退的?”
“我……”!慕东山顿时感到一股挫败感袭上心头。
慕沉香平静的看着他,沉声道:“有面对千军万马的胆气,却没说实话的勇气吗?”
“这?娘娘……怎么知道的”?慕东山简直不敢相信,慕沉香独守深宫,能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还能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不成?
“没什么,只是,东山,你想想,剑门关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可是,自古以来,有谁能够正面攻破剑门关?”
“有谁?”慕沉香的话让他陷入了沉思,自古以来,好像有一个人正面攻破了剑门关。
“是刘秀,刘秀大败公孙述。”慕东山忽然想起这件历史事实,这是史书明确记载的。
“是吗?可是,史书没有告诉你刘秀用了十二年时间才打败公孙述,十二年,公孙述是败于自己,而不是他。”
慕东山羞愧的低下头,慕沉香平静话语之下是无锋的利剑,一点一点割去慕东山仅存的自信,让他得以重新审视自己,是否太过得意忘形了?
“怎样,东山,想清楚了吗?”
慕东山低下的头颅再次抬起,虽然眼睛感觉很烫,但他还是抱拳感谢慕沉香:
“是,想清楚了,多谢娘娘教诲,张老将军治军严谨,若不是隋国皇帝下令让他撤退,他是不会退的。”
“可是,我猜,你的战报中写的是他死了,对吗?”慕沉香平静猜测道。
“是,隋国商先生与其徒颜保真、廖凯等人把持朝政,杀害异己之人,张老将军乃是死在自己人之手。”
“何以证明?”慕沉香有些强迫的逼问。
“有,张老将军留有一封家书给他女儿,信中明确写到”,说完,慕东山将信交给雀儿,让她代为宣读。
雀儿打开信,看了一眼,不知该如何。
“雀儿,念吧”,看出她有些为难,不知该交给自己,还是自己念出来,慕沉香如此下令。
“是,娘娘”,雀儿应了一声,随即打开信封,这信封已经被慕东山撕开了,作为大将,他不能就此相信敌国大将,哪怕他人之将死。
雀儿仔细看看信件,轻声宣读道:
“吾儿亲启,见字如晤,若启之时,当是罪父亡故多年之时。为父年轻气盛,惹下大祸,祸及妻儿,罪牵九族,虽逃至隋国苟且偷生,连累你母女兄长三人,今隋国为商与其徒颜保真,廖凯三人把持朝政内外,为父乃大柱国,三人必不容我。
为父死不足惜,但可怜你兄妹三人寄人篱下,苟且偷安,今为父死,已然看破红尘,齐杰之流,凉皇隋皇之流皆卑鄙草腹,不宜投奔,以命效忠,不如退去,寻一生挚爱,相夫教子,守一世安稳。
汝母若知为父已死,必定黄泉相送。不若假写合离假编一论,让伊宽心。
含泪而别,九泉之下,望乡台上,难祈饶恕,只愿你们三人安好,吾永世不得超生也罢。罪父张杰昌绝笔。”
唐代张籍所言极是:欲做家书……意万重啊。
这封信虽然是敌国大将的一封家信,但关系到慕沉香与慕东山,雀儿念完之后,不用慕沉香提醒,她自己投掷于烛火上,让它成为火中余烬。
三人亲眼看着信化为灰烬,这才放下心来,然而,慕东山看向雀儿的眼神中却流露出怀疑的目光:
“雀儿姑娘,你好像少念了一些字。”
“嗯!雀儿,你瞒着我什么?”慕沉香同样问道。
雀儿急忙回复两人:“哦!没什么,上面是那个将军与他女儿的秘密,就让她就此消失吧,若是留下证据,对娘娘或是将军都不好。”
雀儿言之有理,慕东山也点头同意:“没错,张老将军之女尚在宫中,烧了也好,那姑娘也不必暴露身份,我也算是对得起张老将军了。”
慕东山早已看过信,知道张杰昌是如何找到他女儿的办法,所以就将此事揭过,三人不再就此事纠缠。
慕沉香没有多想,与慕东山话些家常之后,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
“东山,你来时,陛下可有对你说些什么?”
“这”!慕东山仔细回忆,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语。
只能将李江心对他所说所做全部告诉了慕沉香。
“陛下说,今夜大宴群臣,为你接风洗尘……”,慕沉香顿时陷入沉思。
“是啊,怎么了?”
“看来,你只能休息两天,就要去救援陈宫了。”
慕东山诧异,但是仔细想来,慕沉香的话不无道理,三路大军分开而去,如今有一方已经胜利,自己已经成为大凉支柱。食君之禄,担君之优,自己必然是要再次出征的,虽然自己与将是们定然有些不情愿。
慕沉香仅仅是几句话就帮助了自己太多,慕东山在心里对她更加佩服得紧。现在再看她模样,不免感觉有些奇怪,凡是高人都喜欢弹琴复长啸,独坐幽篁,如今的慕沉香真有一丝高人神韵!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二姐还是那个二姐吗?
两人再也无话,慕沉香知道,言多必有失,这是她自然的习惯,她只是想等别人说话,而自己思虑。
慕东山想了想,想要与她叙一叙,却碍于两人身份,不敢越矩,只能吞吞吐吐问道:“娘娘……额,既然要出征,娘娘可有锦囊妙计赐我?”
慕沉香没有拒绝,只是面露难色:“对付曹文冲吗?我对齐国大将曹文冲知之甚少,你需要为我带来一些情报,我才好为你出谋划策。”
“此事简单,娘娘待我片刻。”
不过多久,慕东山把情报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