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夜幕已经降临,按理说,在这个乡下,不说大家都已经休息了吧,但是也绝对也准备休息了。
但是今天,他们不但没有休息,甚至全村出动,往他们村子里面晒麦场的大讲台走去了。
男女老少,大家都一样,就连还在月子里面的小婴儿,也被包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带了出来。
没办法啊,今天这场批斗大会,不仅仅是他们村的大队长他们在,就连他们公社的主任,甚至县里的领导也来了。
人家下达的通知就是,全体村民都要到场。
所有人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就连其中的骆珈也是一样的,她又做这种稀奇古怪的梦了。
这个地方,真的好奇怪啊,这里的人,也是真的好奇怪啊。
走着走着,她听到人群中,也不知道谁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造孽啊,再怎么说,人都死了,人家家里还正披麻戴孝呢,就又开始了。”
话音刚落,那边就被人捶了一拳,一边捶,一边骂。
“你不要命了!咋啥都敢说!”
中年妇女道:“闭嘴!大家怎么做,你怎么做就行了!”
对不对的,还不是上边的人,一句话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多嘴了。
又过了一会,一个满脸痘痘,头发都油成一缕一缕的男人开口了。
“该!就该把这群资本主义都弄死!要我说,还批斗弄啥,直接全部都拉去,通通都枪毙了才是!”
呵~以前他可是很羡慕那姓萧的,谁让他们家里有钱呢,日子过得那么好,凭什么!
哼!就该把这群地主都弄死了,才能解气!
小骆珈也听到了,她今年8岁,小学二年级,虽然已经开始学东西了,但是这些话对于她来说,还是有点难以理解了。
资本主义是什么?
小日子吗?
批斗是什么?
批评吗?
唯独最后的枪毙,她听明白了,然后就有些害怕了起来。
这是要....
要枪毙人吗?
然后,让他们这些人去看吗?
为什么啊?
这是什么很好看的事情吗?
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害怕吧,紧接着她的小手,就被旁边的妈妈轻轻的捏了捏。
这个妈妈可真好啊,那个妈妈,只会嫌弃她脑子不好,总是说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是,这些确实是她梦到的啊,怎么就胡说八道了呀。
骆爸爸那边低头看了看,干脆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来,爸爸抱。”
小骆珈很快就被人抱了起来,她趴在对方的肩膀上,把自己的脸,埋在了对方的脖颈里。
这个爸爸她也好喜欢。
因为...他们都对自己很好呀,还有两个哥哥,都是很好很好的。
然后...她很快就知道什么是批斗了。
被批斗的人,一共有一,二,三,四,五。
一共有五个人。
每个人头上和身上,都披着白色的麻布,这个她知道!
她在电视剧上看过!
是家里有人去世了,他们才会这样打扮的!
接下来,先是言语上的侮辱,接着...他们甚至往台上那些人身上,泼起了粪水。
人群中,对于台上这样的行为,竟然还有人叫好的。
“好!打倒资本主义!”
骆珈对于台上的场景,既害怕又好奇,这个难道就是批斗吗?
为什么呀?
小骆珈趴在自己爸爸的耳边,悄咪咪的问道:“爸爸,他们犯了什么罪啊,杀人了吗?”
这是小骆珈,能够想到的,最严重、最恶劣的罪行了。
骆爸爸微微一顿,声音低低沉沉的,“不...没有。”
小骆珈迷茫了,是没有犯罪吗?那为什么要这样啊。
台上有一个好看的伯伯,是那种很富有书生气息的伯伯,旁边应该是他的妻子,也好漂亮的。
小骆珈把自己的视线,从对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移开,她吸了吸鼻子,已经开始难过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呢。
这个姨姨,真的好漂亮啊,而且,她的肚子里面,还有小宝宝了呢。
一场批斗,足足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才算结束。
台上那几个人,也已经浑身糊满了屎,浑身臭气熏天。
小骆珈被自己爸爸抱着离开的时候,趴在自己爸爸的肩膀上,默默的注视着台子上。
那边,比她大几岁的小哥哥,突然抬起头来,既凶狠又可怜巴巴的看了她一眼。
她看到小哥哥哭了。
-
小骆珈背着大大的竹筐,跟在一群小伙伴的身后去割猪草,在后山山脚下,他们又相遇了。
小伙伴们冲着对方,唱起了侮辱人的歌谣,甚至还抓起地上的土坷垃砸人。
这样的行为,令小骆珈非常的不开心,这群小孩子怎么能这么坏!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嗯....乡村霸凌?!
但是想到了爸爸妈妈的叮嘱,最重要的是,这么多人,她也打不过啊。
她背着竹筐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了,小伙伴们也没在意,不就是一个话都不会说的信球嘛,爱去哪里去哪里。
小骆珈靠在一棵树后躲藏了起来,等那群人都消失不见了之后,这才去追刚刚那个小哥哥了。
....
然后,小骆珈和大骆珈的身形,就这样重合在了一起。
一只手,上面放了一颗水果糖,递到了萧放的眼皮底下。
“请你吃糖。”
萧放整个人背光站在那里,柔和了整个夏天。
他微微抿了抿唇,伸出两只手指,捏起了对方掌心中的糖果,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半晌后,还是按捺不住,耿耿于怀的开口了。
“喊的不对。”
萧放的爷爷和爸爸都是读书人,还是那种很老派的读书人,是以,他有表字。
名萧放,按照辈分,是伯,所以又加了一个序字。
所以,小骆珈要么直接喊对方哥哥,要么喊伯序哥哥。
骆珈:“.......”
太肉麻了!小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的她,都是成年人了,对着一个同龄男人喊哥哥,她实在是喊不出来哇!
萧放抵了抵自己的舌尖,把嘴巴里面的糖果,推到了后槽牙腮帮子处。
他想让糖慢慢的融化,不舍得对方送的糖,这么快就吃完了。
从他看到骆珈开始,自己的视线,就再也没从对方的脸上移开过。
直勾勾的看着对方,就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虽然是直勾勾的看着,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都粘在对方的身上,但是却不是那种很富有攻击性的视线,甚至是非常具有反差感的温柔感。
萧放收敛了眉眼,忽而开口了,“甜。”
“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