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枭来了兴趣:“这些人往往最高洁,你以为你能说动他们?”
叶倾舒:“我没有十全的把握,但若是肚子都填不饱了,我想高洁便只一文不值了。”
宋枭眯了眯眼睛,勾起一抹坏笑:“叶小娘子,他们可是一片赤忱,你当真要如此?”
叶倾舒狠了狠心:“不破不立。”
想破了他们心中的桎梏,只能跟他们说一声对不住了。
她并不是什么格外良善的人,但宋枭对她这一面似乎一点儿也不惊奇,隐隐还有点儿兴奋。
是她看错了吗?
叶倾舒:“官人,五日后,我请了他们再会面。”
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点得太明白。
宋枭:“五日,足够了。”
他眼里出现了别样的色彩:“叶小娘子今日倒让我有点儿刮目相看了。”
叶倾舒恢复成了先前无害的样子,柔软道:“我也是为了救我的家人,不是官人跟我说的么,我都记着呢。”
宋枭:“那小娘子也算是胆大妄为了,竟敢与我谈买卖。”
他还以为她能自由出府后,会去找卫凌呢。
倘若真是如此,他就把她锁起来,再也不许叫她出去。
叶倾舒:“除了官人,我不知还能找谁。”
宋枭忽然心情好了,说话语调都是上扬的:“你又怎知道我不会拒绝你?”
叶倾舒:“我不知。”
但她从始至终有一股直觉,宋枭会答应她的。
换成别人,像卫凌这样的,指定是不会答应她,莫非是因为宋枭是佞臣?
不管怎样,这桩买卖算是做成了。
接下来的五日,叶倾舒只需静待宋枭的消息就是了。
宋枭看着下人拿来的文章字画:“叶公门生的笔墨果然是妙。”
他眼睛一转:“想当初,叶公参我的本子写得也是极为精炼。”
叶倾舒听着,不知不觉低了头:“谢官人不计前嫌。”
宋枭:“我可没那么大度,这些我定会一一讨回来。”
叶倾舒跪下:“是,我愿替我爹给官人赔罪。”
宋枭垂眼,看着乖顺跪在自己腿边,露出一截光洁脖颈的人儿,他滚了滚喉咙,闷声道。
“叶小娘子的膝盖怎么如此软,不过说两句,就要下跪。”
叶倾舒盯着他晃动的袍摆,有点儿难受:“望官人莫要动气。”
宋枭:“叶公参我那么多回,我若回回动气,岂不早便气坏了。”
叶倾舒恭维:“官人宰相肚子能撑船。”
宋枭:“知道便起来吧。”
叶倾舒久久没动,脸色还渐渐有点儿难看。
宋枭表情微变:“怎么了?”
叶倾舒可怜地半抬着眸,小心地看着他:“腿抽筋了。”
宋枭真是被气笑了,心里又密密麻麻的酸,曾经矜贵的人,如今跪到腿抽筋了也不敢说。
他在她身侧半蹲下:“哪儿?”
叶倾舒捏着自己的左小腿,她那点子力道一点儿也缓解不了。
宋枭接了她的手,摁在她的小腿上。
叶倾舒蹙着眉,不舒服地倚到了宋枭的怀里。
温软的身体携带着香气扑到了自己的怀里,宋枭顾不上,一心给她捏小腿,
“烟箓,去打热水来。”
烟箓:“是。”
宋枭将叶倾舒抱起,见她咬着嘴唇,眼里雾蒙蒙的,像是要哭。
他贴着她的小腿用了点儿劲儿按揉:“很疼?”
叶倾舒委委屈屈:“嗯。”
宋枭叹了气:“这也要哭。”
那叶家抄家那日,她该哭得多凶,入了教坊,又不知掉了多少眼泪。
他那日有事要急着去打点,没能去看她,只看到她进了教坊的背影。
烟箓端了热水来,拧了帕子递给宋枭,宋枭递给叶倾舒。
“试试,烫不烫?”
他皮糙肉厚,不觉得这点温度烫,她细皮嫩肉的,可别再烫伤了。
叶倾舒伸出手背试了试温度:“还好。”
宋枭的手从她的裙摆钻了进去,握着她的腿,将帕子慢慢敷到她的腿肚子上。
叶倾舒动了动,宋枭立刻将帕子拿开:“烫?”
叶倾舒:“有点儿。”
宋枭冷硬:“烫烫就不疼了,忍着。”
叶倾舒:“遵命。”
宋枭捏她的腿:“哼,这会儿还要怄气,我瞧着叶小娘子骨头比膝盖要硬多了。”
叶倾舒不明白她又做错了什么:“我没有跟官人怄气。”
宋枭没有回应,看着她烫红的腿肚,心口涩涩麻麻的。
“往后不舒服,早些说,胡乱硬撑什么。”他口不对心,“要是伤到了,日后岂不是跳不了舞。”
叶倾舒细细描摹他认真的眉眼:“是。”
他那日说的恶心,好像不是对着她说,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便不介怀了。
那他在恶心什么?
恶心宋崖?
总感觉宋枭身上藏着很多事情。
可外面的传闻又是真的,他的确很凶残,手上沾了不少血。
但他对着她的时候,又总是会流露出温柔的一面,若是假意,他未免演得太好了。
若是真的,她也实在是不懂,她并没有能叫他温柔的理由。
真真假假,她都要分不清了。
宋枭发觉了她低落的情绪:“若是跳不了舞也无妨,叶小娘子不是琴棋书画皆通么,何况你也不喜跳舞。”
叶倾舒扬了眼:“官人怎知我不喜舞?”
宋枭换了帕子:“每回在我面前起舞都不情不愿的,难道是不喜我?”
不知怎么,叶倾舒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儿压抑的难受。
叶倾舒:“没有,我是不喜舞,并非不喜官人。”
起码现在没有不喜。
宋枭玉面冷峻了一点儿:“叶小娘子当初的话,可是深深刻在我的心里。”
叶倾舒张了张嘴,无法辩驳。
五日之期到了,叶倾舒收拾好了,就往茶馆去,一路上她都有点儿于心不忍。
门生们营生已经很难了,但这五日更是一落千丈,西北风都要争着喝了。
来见叶倾舒时,个个都愁眉苦脸的,但还要强装出无事的样子。
叶倾舒冷硬着心,装作不知:“几日不见,各位官人这是怎么了?”
门生们不愿意提起自己琐碎的事儿,让叶倾舒忧心。
“叶小娘子只说事儿吧,我们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