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环境斗转星移,仿佛错位一般交叉,最终零零星星的拼凑成了一方空间。
钟元良半跪在地上,他双眼空洞,看不出丝毫情感波动,就像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阿良!阿良!你醒醒啊!别被煞气给吞没了!”
识海内,应龙焦急万分的声音传来,可钟元良却没有丝毫表示,仍旧沉寂,保持着原先的动作。
“父亲…父亲…爱…恨…凭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嘴中低声喃喃道,声音忽高忽低,甚至在咆哮,在这片虚无的空间中回响,像是在宣泄着这些年的不甘与愤恨。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逐渐低敛下来,转而变成一种叹声。
“母亲…姐姐…姐夫…”
他不断念诵着自己家人的名字,似是在怀念,似乎在惋惜,说不清也道不明。
钟元良自己也说不清现在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就像是被人在胸口上开了个洞,情绪变幻莫测,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无所顾忌,无所挂念,就像一具破败的机械生命,一直在按照某种特定的程序行使一样。他被那种虚无的【怒】深深感染,无法摆脱。
“阿良,你这是怎么了?”
突然的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钟元良的耳朵,后者转过头去,眼神中终于闪过一缕微光,他轻声说道:
“老任…你来啦…”
“我当然得来,谁叫…咱们是兄弟呢?”
任命轮莫名出现在他的身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前者伸出手来拍了拍钟元良的肩膀,弓下身来看着这面色苍白、宛如风中残烛般的年轻人。
“你父亲的错…不是你的问题,我之前就和你说了,要学会放下,你怎么就是看不开呢?”
“哼…哪有那么容易看得开呢…”
钟元良轻轻摇头,那些曾经不好的回忆不断涌进他的脑海,这让他快喘不过气来,像是有十万斤的巨石狠狠压在他的心间,那种感觉…几乎要窒息。
听到他的话,那汉子顿时笑了,笑得很开心,又似乎带有不易被察觉的苦涩。
“阿良,你和我还真是很像,都是个重情义的人!可是…有些东西,该放下还是要放下的,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了你父亲…不是还有我吗?你可以完全相信我,不是吗?”
“信你?哼,老任…不,任命轮,你都将我送到这儿了…还谈什么相信…”
钟元良冷笑一声,双眸微微抬起看向面前的汉子,冰冷的眸子让后者有些愣神,旋即苦笑道。
“阿良,没想到你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一定是老渊那个王八蛋告诉你的吧?”
汉子的笑容越发灿烂,他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与以往相比更加成熟的心智,这使他感到高兴。可渐渐的,他的笑容慢慢收敛,用一种极为郑重的语气告诫道。
“这是你的【命运】,谁都没办法改变。而且…你其实是相信我的,对吗?”
说着,只见那汉子两指一夹,点在钟元良的额头上,下一刻,一缕灰金色气流顺着他的指尖流向钟元良的眉心处。
“铃铃…”
清悦动耳的声音响起,像是银铃般的鸟叫声,充满生机。
这种声音自钟元良的身体内传出,荡漾在整片虚无空间当中,形成一曲旋律,动人心弦。
钟元良的身体也开始逐渐活动起来,脸上黯淡无光的神色逐渐恢复了以往的色彩,与此同时,他的相貌也开始悄然转变。
只见钟元良缓缓起身,动作虽然机械,但一举一动中都像是蕴含着无穷生机,勾动着周围空间的运转。他就那样静静站立,原本乌黑的长发也在此刻变成了银金之色,仿若有璀璨的繁星在其上留下过痕迹,无比耀眼。
钟元良的双眸此时充满着灰金之色,那种气息难以言喻,是神秘…是古老…是强大…是无限…无可揣度…
他的衣衫也在此刻化开,变成了一身黑色袍服,【混源气】在其周身流转,像是认他为主。钟元良就像是这天地间的主宰,相貌绝世,英姿迸发,不再是之前那个邋遢的江湖少年。
见此一幕,任命轮的嘴角微微咧开一个弧度,轻声笑道。
“阿良,你的路…还长着呢。也不知道玄凌天那家伙有没有把【悟道茶】给你喝,希望不要被这老家伙独吞了吧…”
半晌,钟元良的身体上,那原本绚烂夺目的灰金混源气突然一震,旋即一股清晰可见的绿意自钟元良的腹部处飘飞而出,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生机无限,散发出的气息使人盎然。
“哦,看来那老家伙还挺守信用的,这下,我就不用担心了~阿良,保重,下次再见。”
任命轮眯起眼睛,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那默默伫立的绝美男子,前者的身体也在此刻开始缓缓消融,直至最后化成一道道碎片,消散在这片空间当中。
而这虚无的地方也仅仅只剩下了钟元良一人,除了那银铃般的动听声响外,便再没有什么了。
“老任…谢谢了…”
银金色发丝垂落,那张俊美的脸庞轻轻抖了抖,似是在笑着,一道声音也随之而出。
钟元良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无比畅快,虽然没有完全将心中对自己父亲的恨意放下,可比起之前那种极端情绪倒还是好上许多。
他张开自己的双臂,似是想要拥抱些什么,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抱不住任何东西,能抓住的只有他自己的身体。
“父亲…将来回到地球…我会一定会找你问个清楚…”
在沉默了一阵后,钟元良的思绪与神色终于缓了过来,重新变回了曾经那般模样,身上的煞气裂纹与混源气皆消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阿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行,没什么大问题,这次…又多亏了老任啦。”
钟元良摇了摇头,眼中倒映出那汉子的模样,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似乎只要他在,那一切都能被妥善解决,不会出现丝毫岔子。这便是…心安。
“我什么时候能变得和他一样呢…”
钟元良的眼帘逐渐低垂下来,心中的落寞溢于言表,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只活在他人庇护之下的的雏鸟罢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根本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未来的路线也将会被这种依赖的心态所束缚,定然不会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