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沈老爷子倒了杯茶,递给坐在对面的人,“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沈迟言停下脑海中一团乱麻的思绪,揉了揉眉心,“没事。”
“从进门之后你的状态就不对劲。”沈老爷子一眼看穿他,抿了口茶,缓声道:“公司的事太多就先放放,你的身体要紧。”
并未看出他和沈明姝之间的不寻常,只觉得他是累到了。
“还好,不累。”
东洲出事后,沈氏的产业确实受到了波及,但都在可控范围内。
“东洲那边怎么样了?”
沈迟言端起茶杯,修长分明的手指摩挲着瓷白的杯身,漫不经心地说:“有个小道消息。”
“一个月前镇压黑山监狱暴乱,宴家家主牺牲,这段时间宴寒栖称病,应当和这个有关。”
沈老爷子一口茶水哽住,眼神震惊:“什么?”
宴家,东洲第一古老世家,审判庭教皇宴寒栖的本家,现任宴家家主是她的妹妹。
传闻宴寒栖和她的妹妹皆出自宴家的一个分支,后来姐妹俩加入了审判庭,被审判庭前任教皇艾薇莉安收为养女。
四年前艾薇莉安病逝,宴寒栖继任教皇,为了稳固地位,迅速帮助她的妹妹坐上了宴家家主之位。
自那之后,宴家便间接被审判庭掌控,成了宴寒栖最大的助力之一。
宴家家主牺牲,宴寒栖无疑失去了一条臂膀。
“这消息可靠吗?”
沈迟言抬起眼睛看他,声音淡淡:“中洲那边传过来的。”
沈老爷子沉吟:“那想必是真的。”
东洲戒严,不只是因为A级实验体出逃。
沈老爷子叹了一口气:“东洲的戒严令短时间内不会解除了。”
“幸好你陈老师有先见之明,提前和监察署打过招呼,安排人把小姝接了回来,让咱们一家人提前团聚。”
“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闻言,沈迟言顿了顿,抬眼看向他,老者满头鹤发,向来威严又刻板的眉间舒展,透着前所未有的喜悦。
他忽然轻笑一声,说:“好像第一次看见您这么高兴。”
从进门那一刻就能感觉到,沈老爷子和沈司辰身上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喜悦和激动。
这些都是因为沈明姝。
沈老爷子脸上浮现出笑意,眼尾皱纹深了些,说:“明霜和小姝的意外,是压在我心里十九年的石头,现在终于可以放下了,当然值得高兴。”
雏鸟归巢,十九年的阴霾,一朝散尽。
沈迟言垂眸,眼底划过一抹微妙的复杂之色,却很快消逝。
事情发展完全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他亲眼看着长大、费劲心血教出来而后又不慎弄丢的阿姝,竟然是待他如亲子的沈老爷子的亲生孙女。
而他这么多年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这个世界仿佛在开一个巨大的玩笑。
……
两个人在书房聊了一会儿,半小时后,书房的门被打开,两人一起下楼。
沈老爷子走在前面,目光扫了一圈,发现少了两个人,问道:“聿白和小姝呢?”
沈司辰道:“聿白回监察署了,听说有急事,小姝出门找朋友去了。”
朋友?
沈老爷子有些意外,他听陈老说过,沈明姝自小就没离开过泉村,在秦城怎么会有朋友?
看出他的疑惑,沈司辰又道:“小姝和我说是她同村的朋友,来秦城打工。”
沈老爷子恍然:“这样啊。”
他叹息一声:“也罢,那孩子刚来,难免不适应,让她去见见朋友也好,能舒散一下心结。”
沈迟言跟在他身后下来,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微光,说:“公司还剩下一些事情没处理,我就先回去了。”
今天回老宅吃这顿饭,主要也是为了让沈明姝认人,眼下人都见过了,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也正常。
沈老爷子点点头,嘱咐道:“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嗯。”
与此同时,秦城近日新开的一家网红酒吧。
到处都是劲爆的音乐,疯狂摇晃舞动的人群跟随着节拍在绚烂的灯光下恣意放纵。
楼上的VIp包厢内却是一片静谧。
酒吧经理手里拿着瓶已经开了的五位数红酒,安静地站在一旁侍候着。
秦时月头发高高扎起,一身热辣黑色皮质超短裙,披着酷帅的牛仔外套,上面印着扎染涂鸦,长腿交叠,整个身子靠在沙发上。
她手里轻轻摇晃着高脚杯,红色美甲衬得肤色雪白,艳丽张扬,向坐在对面的少女露出一抹笑容,“回到沈家第二天就迫不及待跑出来见我,我就知道你很爱我。”
说着,她冲对面的人眨了眨眼,妩媚勾人,像个妖精。
声称出门见朋友的沈明姝神情放松,长腿交叠,整个人懒散地坐在沙发上,抬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完全无视她的眼神,不为所动。
秦时月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一脸见怪不怪,问道:“你见到人了?”
沈明姝嗯了一声。
酒吧经理很有眼色地上前替她又倒了一些,随后退了回去。
秦时月坐直了身体,眼底闪着八卦的兴奋光芒,问道:“他什么表情?”
她声调上扬,整个人透露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沈明姝回想了下当时的场景,总结陈述:“很意外。”
秦时月瞪大了眼睛,对这干瘪苍白的三个字表示质疑:“就这?”
也太平淡了些。
她当时拿到沈家资料的时候,惊讶得下巴差点砸地上。
沈明姝抬眼看向她,反问道:“你想他有什么反应?”
秦时月啧啧两声道:“好歹是老熟人,又四年不见,我还以为你们会坐下来叙叙旧。”
闻言,沈明姝垂下眼睫,半晌,意味不明地轻嗤一声,语气冷淡:“我和他有什么旧可叙?”
秦时月敏锐地察觉到她这句话情绪不对,立马状似无意地转移话题:“你回沈家不到一天,我哥给我打了几十个夺命连环call,害得我昨天连个美容觉都没睡成。”
说完,她还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
沈明姝没吭声。
秦时月继续道:“一个月了,那个A级实验体还没抓到,东洲依旧戒严,现在人人自危,审判庭的人急得头顶冒烟,听我哥说,我们秦家的门槛都快被踩破了,疯了似的打听你的消息。”
沈明姝觉得有些可笑,“东洲离了我转不了吗?”
秦时月乐了:“巧了,我哥说他也是用这句话把他们堵回去的。”
听说这话一出,那些上门试探的人脸都变得有些绿。
“活该,之前什么脏活累活都丢给你,到头来事让你做了,结果他们还反过来骂你越俎代庖,真是给他们脸了。”
秦时月呸了一声,觉得无比解气。
沈明姝这一招撂挑子出逃真是绝妙。
这下子那些人终于急了。
“不过阿姝,你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
秦时月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她向来无条件站在沈明姝这边,但是,如果沈明姝就真的这么和东洲划清界限,她也挺伤心的。
沈明姝垂下眸子,沉默片刻,道:“就先这样吧。”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秦时月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追问。
两人又喝了会儿酒,期间秦时月不死心,三番两次想打探沈明姝和某人见面的细节,都被她不动声色地堵了回去。
一来二去,秦时月渐渐没了八卦的兴趣。
过了一会儿,沈明姝起身,打算离开,临走前环视了一圈包厢内的装潢,评价道:“你这次弄得倒还不错。”
秦时月得意洋洋:“那当然。”
她可下了大功夫。
“希望不要和之前那家会所的下场一样。”
惨遭举报,最后被查封。
一提这个秦时月就炸毛,怒道:“那是个意外,意外!”
谁知道哪个孙子这么大胆子,敢举报姑奶奶她的店!
沈明姝轻笑一声:“秦大小姐,你可能真的不适合吃这碗饭,要不还是回家找你哥取取经?”
“沈明姝!”
秦时月彻底生气了。
沈明姝早已离开了包厢,还顺手关上门,将里面无能狂怒的声音隔绝。
秦时月在原地跳脚片刻,气鼓鼓地坐了回去,冲酒吧经理没好气地道:“找个人送她回去。”
经理:“是。”
酒吧外面,沈明姝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吹冷风散散酒意,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没有转身。
来人语气恭敬:“沈小姐,我们老板让我送您,您要去哪里?”
沈明姝眯了眯双眸,不知想起了什么,声音平静又含着几分冷意:“去兴师问罪。”
顺便问一问,死人是怎么复活的。
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