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和弟弟林澈腊月二十七的车票回乡下老家。
弟弟刚上大一,为给姐姐减轻负担,闲暇时间都在做家教和各种兼职,两姐弟最近几个月见面的时间不多。
林澈上上下下打量了姐姐一番,“你最近是不是又在减肥?”
“是不是很明显?”林栖食物中毒的事情没有告诉弟弟,随便编了个瞎话:“也不枉费我最近锻炼身体。”
林澈知道她分手了,以为她是失恋遭受打击而茶饭不思,只是他性格内敛,沉默寡言不懂安慰人。
两人在坐在高铁上时不时聊几句,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弟弟,林栖很欣慰,“你在学校不要太省,想吃什么就买,还有少做点兼职,要以学习为主,姐姐现在收入还可以。”
林澈倒没有和她争执,听话地点点头。
路上两人聊聊最近发生的趣事,很快就到县里,一路转车回到村里。
远处山峦隐在铅云间,像泼了半砚陈墨,唯有竹林在风中翻涌层层叠叠的绿浪。
下车已经快五点,林澈拉着行李箱走在窄小的村道,“姐,你不要拼命,等我毕业,一定会赚钱把房子买回来。”
看着弟弟瘦高的背影,林栖心里暖暖的,欣慰不已。
这些年,两姐弟相依为命,好在弟弟争气,品学兼优,平常很懂事,从不让她担心。
林栖追上弟弟,嘱咐道:“你不要多想,姐姐在攒钱了,一定会把老房子买回来。”
四年前卖房给妈妈治病,没料到人财两空,可林栖不后悔。
说是老家,其实已经没有近亲了。
外公老来得女,只有妈妈一个孩子,早年外公外婆去世,村里的老房子也就名正言顺归妈妈了,如今成了林栖姐弟的落脚点。
两姐弟每年清明和过年回来祭拜,平常几乎不回来。
这里大山绵延不绝,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境,环境优美偏僻,并未开发。
除去偶尔几个装备齐全的驴友前来旅游,几乎看不到生面孔。
傅寒洲从豪车下来,西装革履出现在村口,聚在村头聊天的大爷大妈们,免不得议论纷纷。
“小伙子,你是来旅游的吗?”
靠在老树上嘬茶嘴的老头眯起眼瞅了傅寒洲一会儿,反驳身边的老伴:“这一看就是来找人的,谁穿这样旅游?”
“我们村里谁家有这样的富贵亲戚?”
“说不准是我们村里的女婿也有可能……”
众人七嘴八舌,唾液横飞争论不休。
傅寒洲社交能力很强,走上前礼貌和大家打招呼:“叔叔阿姨好,你们知道林致远家在哪里吗?”
穷乡僻壤出现衣冠楚楚的男人,大家好奇地观察起来,心里各有猜想。
说起林栖的外公,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你是老林头的亲戚?看起来好面生……”
“你说的是那个编竹筐的老林头啊,死了好些年了。”
嘬茶壶的大爷唏嘘道:“老林头是个苦命人,不过他编竹筐的手艺真好,给我家编的竹凳竹椅现在都还好好的呢……”
嗑瓜子的大妈端详傅寒洲半晌,问道:“你是不是来找老林头的外孙外孙女?他们刚回来,现在估计还没有到家呢。”
大家恍然大悟,好心给他指路。
傅寒洲辗转来到林家老屋门口,褪色的木门被风推着吱呀轻晃,抬手叩了叩锈迹斑斑的铜环。
一丛修竹斜探过墙头,斑驳光影和竹影交错在褪色的四方纳福春联摇漾。
“你找哪位?”林澈拿着扫把打开门,诧异看向陌生男人,以为是男人走错门,毕竟他们没有什么亲戚。
男孩脸上的倔强和林栖如出一辙,傅寒洲语气温和道:“你是林澈?”
林澈挠了挠头,困惑道:“我们认识吗?”
“小澈,是谁敲门?”
林栖手拿抹布走出来,黑发在脑后挽了个发髻,斜插一枝竹簪,两撇刘海儿在脸颊轻晃。
褪去职场形象,清冷佳人的模样,她看起来有几分居家,整个人气场柔和很多。
“你……怎么来了?”在这里见到傅寒洲,林栖难免诧异,毕竟两人话都说开了,他没有理由来这个犄角旮旯。
见状,林澈瞬间明白两人认识,“姐,他是?”
“路过,来看看。”
傅寒洲晃了晃神,收回思绪。
得知林栖今天回老家,傅寒洲刻意在洛水项目多逗留了两天,估算着时间驱车前来。
来者是客,林栖二话不说把他领进家门,正好家里干活缺少人手。
太久没有回来,哪怕家具都蒙着布,但打扫卫生依然是大工程。
老屋修建已有几十年,两层木楼,走起来吱嘎作响。
梁柱泛着桐油浸润过的深褐,尘埃在斜射的夕照里沉浮。
林栖丢给傅寒洲一块抹布,让他拖地擦柜子。
林澈见他衣着考究,好心给他找了身自己的休闲服穿。
“不好意思,我姐姐……”林澈认为姐姐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只是看见傅寒洲局促的模样,有点看不下去。
偶遇陶然之后,傅寒洲又稍加调查,对于林栖这几年的经历了如指掌,深知她的不易和痛苦,心底那份愧疚更盛。
“谢谢你的衣服。”傅寒洲并没有和林栖计较。
顾正廷对他说,想求原谅要放低姿态和身段。
傅寒洲和林澈虽是初见,却默契十足,两人搬动家具打扫卫生,偶尔交谈几句。
林澈再傻也猜到傅寒洲和姐姐关系非同寻常,有几分好奇和警惕地看向他:“你和我姐姐……”
“现在只是合伙人加朋友。”傅寒洲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小澈,你去村里的超市买点东西。”林栖擦完家具,来到二楼交代弟弟,顺手给弟弟转了点钱。
他们刚回来,家里什么食物都没有,连生活用品都没有。
林澈是个护姐狂魔,嘴上应承着,出去之前不放心地瞅傅寒洲一眼。
江南湿气重,冬天湿冷蚀骨,老屋没有空调,傅寒洲穿着短半截袖子的运动服,露出骨骼分明的白皙腕骨,修长手指冻得通红。
林栖漠然挪开视线,从衣柜里抱出被子和四件套。
傅寒洲想上前帮忙又不懂怎么做,只能拘谨地站着。
“晚上你走吗?”林栖弯腰铺床单,头也没回地问了句,余光里男人拽了拽衣袖。
傅寒洲从容说:“不走。”
林栖拍床单上褶皱的动作微怔,回过神来不咸不淡道:“不走过来帮忙,晚上你和我弟弟睡这个房间。”
傅寒洲噢了一声,手足无措走过去,过了几十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他哪里会这个。
林栖没再为难他,从楼下找了把砍刀递给他,“你去后院砍捆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