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才来?”许颖拽着她入座,“瘦得只剩骨头了,工作能当饭吃?”
“你该去测视力了。”林栖笑着揉鼻尖。
“社畜不是过劳肥就是白骨精,”斜对面的空少晃着红酒杯自嘲,“上周机长说我的制服要换号了…….”
“停飞警告比减肥药管用吧!”邻座空姐揶揄道,周围几桌顿时漾起哀嚎。
毕业的同学大多都在做空乘,或者从事和机场相关的工作。
说起工作大家感慨连连,林栖全程浅笑,看向大家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羡慕。
同窗制服肩章上的金穗刺痛眼角,几年前暴雨夜撕碎体检单早已冲入下水道。
“要我说栖栖才是人间清醒,”不知谁醉醺醺地声线划破栖栖的回忆,“我前两天烫头发被罚一千块钱……”
玻璃杯壁陡然凝结起雾气,林栖垂眸盯着杯中晃动的红酒。
许颖握住她冰凉的手背。
“学渣男烫头活该!”许颖眼刀甩向锡纸烫空少,没好气的怼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位空少意识到什么,解释的声音越来越低。
大家面面相觑,尴尬的静默在席间蔓延,隔壁桌突然炸开惊叹。
“傅氏掌舵人竟然是老太太血亲?”
“傅寒洲可是哈佛高材生,公司市值千亿……前段时间还收购了某个车企,怎么从来没有听老太太提过?
“咱老太太低调呗!这傅寒洲也挺低调,平常不参加财经访问,我也是无意间得知的……”
在座之人皆倒吸一口气。
傅氏集团如雷贯耳,市值千亿,旗下产业众多。
说起傅寒洲这个资本家,众人不时发出羡慕和崇拜的惊叹,夹杂着几句同人不同命的感慨。
气氛尴尬得以化解,同桌们很快忘记林栖这一茬。
林栖眉头微蹙。
唯有许颖默默握住林栖的手,低声问:“栖栖,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林栖抬眸看向林栖,复又绽放出笑容,看不出半点异样。
许颖愣了一下,仔细打量起林栖:“看来你真的放下了。”
林栖没事人一样,反过来拍拍许颖的手,给她夹菜,“我早忘记了。”
见好友已经释怀,许颖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好!别提晦气玩意儿!咱们吃饭.…..”
话音未落,鎏金大门缓缓打开,黑色剪影吞噬所有光线。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整齐划一地朝门口看去。
他身穿笔挺的黑色西装,搭配白衬衣,真丝领带挺括,举手投足矜贵且优雅。
傅寒洲踏入光影交界处,迈开长腿从容不迫地走进来,西服衣摆随他遒劲的脚步轻扬。
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喧闹人群,却在触及某道身影时瞳孔微缩。
林栖正偏头和许颖耳语,梨涡盛满吊灯洒落的鎏金光芒。
许颖收回视线,咬牙道:“早知道他要来,我们就不来了……”
林栖浅笑和她碰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寒洲?你怎么来了?”
一群人围着寿星老太太敬酒,老太太看见侄子来了,惊喜地拉住他。
傅寒洲唇角微勾,面色如常解释:“我刚在楼下开完会,顺便过来看看你。”
老太太一愣,傅寒洲日理万机,平常根本看不见他人影,每次家族聚会都姗姗来迟。
宴会厅里都是她的同事和学生,傅寒洲人如其名,冷得像块千年寒冰,生性不喜凑热闹。
“寒洲是有什么事吗?”
老太太拉住他的手,忽然想到什么,下意识朝林栖的方向瞟。
“顺路。”
傅寒洲截断姑姑探究的目光,视线落在那抹月白色的身影。
她和许颖交谈甚欢,嘴角漾起两个浅浅梨涡,眉眼弯弯,隔着鼎沸人声,笑得肩头轻颤。
“既然来了就一块坐会儿……”
老太太见他微微愣神,拍拍他的后背发出邀请。
“好。”傅寒洲爽快应承,匆匆收回视线。
老太太喜笑颜开,拉他坐在主桌,给他一一介绍全桌的同事。
傅寒洲大方得体,礼貌向大家问好,并举杯敬酒。
传奇人物站在眼前,全桌之人肉眼可见的拘谨。
航院的老教授喝多了,看见傅寒洲想起自己啃老的儿子,抱着茅台瓶踉跄扑来:“傅总要是我儿子,让我现在闭眼都甘心……”
“您过奖了。”傅寒洲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聆听醉话。
不知何时林栖来到主桌,他余光瞥见林栖贴心地给老太太倒果汁。
室内温度高,她已然脱掉外套,只穿了件浅灰色圆领针织衫,长发挽在脑后,清冷中透出慵懒的随意。
她微躬着身子,浅灰色针织衫微微上移,露出纤细莹润的手腕,似月夜下的冷玉。
袖口缓慢上移,爬出一条白色疤痕,意识到什么,她脸上有一闪而逝的慌乱,匆忙将衣袖往下扯。
傅寒洲眉头蹙了蹙,黑眸闪过讶异的涟漪,握住酒杯的手暗自收紧。
见他疏离中透着谦和,众人大着胆子与他攀谈起来,前来敬酒的女孩们掩饰着雀跃,低声和身边人巧笑交谈。
见席间有怀孕女性,傅寒洲吩咐服务生把红酒换成鲜榨橙汁,收获一片赞许。
许颖的冷笑和林栖失血的指尖,尽数落在他眼底。
看起来多么彬彬有礼,气质矜贵,平易近人。
只有林栖和许颖知道,他并非如此。
上位者自带优越感,惯常俯瞰众人如蝼蚁,不过是有人擅长伪装而已。
许颖和林栖默契对视,她咬着牙低声说:“虚伪!”
“好了。”林栖碰了碰许颖胳膊,示意她不要给老太太添堵。
许颖秒懂她的意思,没再犯倔。
“老太太,我敬您,祝您年年十八。”许颖笑得像朵花,又补了句:“我干了!您喝点果汁意思一下就好。”
说罢,端起酒杯豪爽地一饮而尽。
“呦!这小嘴抹了蜜了……”老太太乐呵呵地端起果汁抿了一口。
“对啊!您老要尝尝吗?”许颖厚着脸皮嘟起嘴巴。
“你呀……”
老太太笑得直不起腰,众人哄堂大笑,打趣许颖没正形。
可能气氛使然,站在老太太身侧的傅寒洲也勾唇浅笑,默默看向林栖清冷的脸庞漾起梨涡,眼眸像刚剥壳的清透荔枝。
竟有霎那的恍惚。
只是在瞥见他的瞬间,那笑意不动声色淡了。
林栖无心理会那道落在身上的视线,笑盈盈捧着酒杯:“愿您岁岁安康,长命百岁。”
朴实无华的贺词,却是发自肺腑的祝愿。
老太太点头,笑着泛起泪花,“栖栖,我希望你心想事成,平安喜乐。”
煽情的场面总让林栖无所适从。
她捏着酒杯的手指隐隐颤抖,笑意却更浓:“借您吉言。”
话音刚落便举杯仰起修长的天鹅颈,唇瓣还未接触到杯口。
“等等,我陪你喝酒。”老太太有高血压不能喝酒,却任性的想陪她喝一杯。
“您别闹……”林栖吓得放下酒杯,急忙按住老太太倒酒的手。
老太太不肯松手,“栖栖啊!我看见你我高兴,喝一杯没关系的,我提前吃过药了……”
林栖耐心十足地哄她:“乖,别任性,您要这样,以后我可不敢来看您了……”
“就一口可以吗?”老太太突然夺过酒杯的举动引发骚动。
“不可以!”
林栖和傅寒洲异口同声反对,连坚决的语气和神态都如出一辙。
她条件反射朝傅寒洲看去,恰好与他的黑眸相撞。
心脏猛然撞到胸腔,撞得发懵,撞得七零八落,情绪复杂到无以言表。
又好似有密密匝匝的钢针在心脏滚过,她垂下长睫避开对视。
傅寒洲望向她的眼眸讳莫如深,她看不懂,也懒得探究。
周围之人讶异地看向两人,搞不懂看上去素不相识的两个人怎么会如此默契。
老太太委屈地瘪扁嘴,“酒都倒上了,不能浪费。”
林栖被老太太逗乐了,“我一个人喝两杯,不会浪费。”
“哪有这样的酒桌礼仪?”老太太任性不依,“要么我自己喝,要么寒洲替我喝,今天我是寿星,就倚老卖老一把。”
面对老太太无厘头的要求,林栖身体一僵愣在原地,视线不知在哪里安放。
许颖兔子似的蹿出来:“哎呀,我可是千杯不倒,我来喝。”
四周近百双眼睛聚焦在几人身上,大家在旁边充当氛围组,笑着起哄。
“我代您喝。”
傅寒洲拿过酒杯与林栖的酒杯相碰,清脆嗡鸣的声波在耳边回荡。
声音比从前沉稳醇厚,对林栖说:“我替姑姑感谢你今天前来赴宴。”
说完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漆黑的瞳仁从林栖脸颊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在手腕处停留两秒后移开,表情平静。
“应该的,您客气了。”林栖语气无澜。
象征性地勾起唇角,大方端起酒杯喝下。
红酒入喉的刹那,苦涩在味蕾爆炸。
宴会到达尾声,大家纷纷起身和老太太告别。
许颖提议去逛逛街,林栖指了指她的黑眼圈,“你抓紧回家补觉吧,我还有点别的事情。”
“不是!你莫非还想和渣男追忆往昔?”
林栖有些无语:“昨天是谁半夜哀嚎说才到家,我是心疼你。”
许颖昨天飞夺命四段,到家都快凌晨两点,明天又要在家候命。
想到苦不堪言的工作,许颖哀嚎:“苍天啊!什么时候才能消灭这些该死的资本家!”
“消灭不了就嫁给资本家!”身旁的空姐雀跃不已:“刚才那个傅寒洲就不错,年轻有为还仪表堂堂……”
许颖不屑冷哼:“别做梦了,高高在上的资本家可看不上灰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