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朱葛走过来用客家话问道:四少爷,你看我什么时候出发呀?我这些兄弟都等不及了!
四少爷笑着用客家话回答道:快了,你跟着四叔的二连一起出发,估计也就明后天了吧!
董师爷愕然地看着两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突然用客家话插话道:你们也都会讲客家话?
随后三人哈哈大笑,四少道:我知道你祖籍是梅州的,自是听得懂客家话!
董师爷叹道:没想到四少也这么有心,还特意学了我的家乡话,真是令我不胜钦佩!
四少有点汗颜,当然不会说自己并不是为他特意学的,只能笑道:应该的,更何况朱葛从小和我在一起,学点他的家乡话也方便的!
说着用眼睛盯着朱葛看,朱葛也只好会意道:少爷您别谦虚,特意学的就是特意学的,董师爷,四少爷对您多用心啊!
董师爷不觉老泪纵横,道:四少爷,您真是有心了!今日我才彻底领悟您为这天下百姓是多么的真心啊!
四少上前拍抚着董师爷瘦小的肩膀道:董师爷可有听过汉剧?今晚是他们新编剧的首演!我们一起去听听,给他们捧捧场。
早春的江南,细雨斜织,如烟似雾。二丫撑着一把油纸伞,婷婷地站在学校门口。看着他和她陆陆续续踩着水泥路上的水花,活力而青春。一声声或响亮或清脆或细柔的“山长早”,让她觉得这段时间的辛苦和努力都没有白费,男女同校同班的新学校终于正常运营了。
雨丝飘落在她圆圆的脸上,凉凉的,带着泥土的清香。远处的烟囱水塔笼罩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仿佛压抑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河岸边的柳条在风中随性摇曳,嫩绿的新芽上挂着晶莹的水珠,让二丫想到了玻璃厂里新生产的玻璃球。
眼前的世界熟悉而陌生,她嫁到朱桥已经九个月了,短短九个月不但让她从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少妇,而且很多的所见所闻都是她以前根本想都想不到的。她现在除了在自己的夫君面前还会时不时任性一下,娇羞一下和野蛮一下外,她疯长的见识已经让她在其他任何人面前都表现得从容,优雅,自信且健谈。
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一道道光柱,灰黑色的云镶上了一圈金边,整个世界透亮了起来,校门两边的桃树和李树,开满了粉色白色的小花。娇艳的花瓣上无数的雨滴,晶莹剔透犹如一颗颗的碎钻,光芒闪烁!上课的钟声响了三下,正当二丫看着门卫把学校大门关上,转身要回自己的山长房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停止在校门口,一个声音隔着门叫道:陈山长,陈山长!
二丫回头见是一个家里的警卫,问道:什么事?
那警卫道:镇子大门口来了四个人要见四少爷,看起来都是读书人,领头的说是四少爷的舅舅,从松江来的。我们告诉他四少爷今天不在,他就说想见见学校的山长。我就赶紧找您来了。
见雨停了,二丫把油纸伞收了起来,放在了门卫处,道:是松江来的舅舅啊,好,你先回去请他们去老宅的正堂里坐着,我马上就赶回去。
徐孚远在这次跟着儿子来嘉定前,找自己的七弟孚辽详细地了解了一下这个外甥的情况。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家里的生意,只知道七弟把家里的生意经营得很好,很赚钱。这一问才知道和这个外甥有很大的关系,于是对这次朱桥之行就更感兴趣了。前日他和儿子先到了嘉定地界见了两位好友,今日一早就结伴冒着细雨往朱桥而来。
二丫并没有见过徐七爷,只是她从四少的言语中知道夫君的这个舅舅也才二十来岁,三十都不到。所以当他见到四人时,就误把徐世威当成了徐七爷。见如此高壮的一个舅舅,也吓了一跳,上前行了个万福,道:晚辈朱陈氏,初次见舅舅大人,感谢舅舅大人去年能出手相救夫君,让夫君病体得以痊愈。当时外甥媳妇只见过舅母,一直未能登门拜见舅舅大人,今日得见,还请长辈恕罪!
那徐世威赶紧摇手,道:错了错了,我乃煜申的表哥,这位是我的父亲,才是你的舅舅,你刚才说的应该是我那七叔,呵呵,我父亲排行昆首。
二丫闻此,自嘲地一笑,赶紧大大方方又给徐孚远行了万福后,坐下道“大舅舅勿怪,晚辈也是第一次见您。今日我夫君不在,听传信的人说,您想见见学校的山长,我就是这学校的山长,不知是有何事?
四人闻此一脸惊讶,没想到山长竟是如此年轻的外甥媳妇,相互对望了一眼后,徐孚远清咳了一声,问道:没想到,竟是一位女山长,外甥媳妇想必学识过人啊!
二丫见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的想法,微微笑道:舅舅谬赞了,我也只是替我夫君管理些日常事务,原本是分男校和女校的,男校是我夫君为山长,我辅之,女校是我四婶为山长,我辅之。年后两校就合并了,我夫君太忙,而四婶又有了身孕,我只能赶鸭子上架,做了这山长,维持这学校的运营罢了!
四人又是满脸的惊讶,一位中年人举手拱了拱,道:这位山长,老夫侯岐曾,祖上也是这嘉定人氏,如你刚才所说,你们这学校里男女同窗,甚为不妥,岂不知这男女大防,怎可轻慢如此!
二丫甜甜一笑,起身行了万福,道:这位侯先生,您说的这些,我们也都考虑到了。这学校本就是孩童开蒙之地,犹如族中私塾,孩子们天真烂漫,哪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您想复杂了。
那侯老夫子被这么一说,也有点尴尬,徐孚远赶紧打圆场道:外甥媳妇啊,可知我那外甥何时归来啊?可否能把我们前来的讯息通信给他,我们远道而来,可不想这么白跑一趟啊!
二丫想了想,回道:大舅,一是我安排你们直接乘船去崇明,应可见到我夫君,另一是等在此处,待我传信与他,让他返回朱桥。二者选一,您看如何?
徐孚远把目光看向两位老友,问道:你们看如何?
未待侯老夫子开口,另一位率先道:我看还是我们去崇明为好,如此干等着也是无趣。不如泛舟江上,也可一观这春江海潮!岂不美哉?
那徐世威也出声附和道:黄世叔说的是,我也是此等想法。
徐孚远微笑点头,道:那就麻烦外甥媳妇为我们安排一下,我们四人一同乘船去崇明。
二丫起身又行了万福,出了门让警卫安排马车送四人去浏河滩码头坐船出发。随后一只鸽子煽动着翅膀,噗愣愣放飞了出去,消失在北方的天际。
春日的雨后,天空分外晴朗,微微的北风刮过,江面上薄雾散尽,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得很远很远。两艘崭新的飞剪船和十几艘江船正载着朱葛小队,前置营地警卫连和火枪二连,以及大量的迫击炮弹和手榴弹缓缓地向西驶去,四少和一同来送行的三少道:“三哥,再过几天,等下一批火枪运来,就是要为你送别的时候了,你要不赶紧回去见见婶娘和嫂子吧,我看二哥那里生产的是越来越快了,你这次在家可能也就能待个五六天时间,又要去吕宋了。
三少点头道:林阿大他们现在心气很高,觉得可以轻松拿下弗朗机人,而我却是有点担心吕宋那里的土人,等你那小舅子那里有了结果,我们再去吧!我今天晚点就回朱桥,是该回去看看娘她们了!
四少笑道:这汉戏班子你还是都留在这里吧,我还有好几出戏要教给他们呢,对吧?
三少脸上飘过一丝红云,打岔道:那是自然,我带回去也没人要听。对了,你让那三禧起个匪名是什么意思?真打算让他做土匪啊?
四少笑道:这接下来谁是官谁是匪,还真不好说了,你看吧,那李闯和献贼马上就会打出国号建立自己的朝廷,咱们到时候有的是好戏可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