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二回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褡裢跟在四少和周师爷后面进了朱家的正宅,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以前一直只去过四少住的东院,这里明显更宽敞,大门进来转过隐壁后,面前就是很大的会客堂,两边有回廊相连。这时明显听见客堂里有人正在争论着什么,四少并没有急着进去,在转角处拉着周师爷和他静静的听了一会,就轻轻和他说道:“二回,你也听见了,他们还在为文言和白话争论呢,你以后可是这报纸的排版刊印主管,我要和你强调一点,无论谁来的稿子,最终拿去刊印都是经过你的手,你要把守住这道关卡,一是必须要有句读,二是所有文言文章必须要有白话附文,诗歌除外。你明白了吗?”
余二回赶紧点头,四少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和周师爷道:“周大主编,走吧,进去见见你今后的几位同僚,这以后报纸这事就拜托你了!”
说着三人进了客堂,和黄淳耀,夏完淳,朱之瑜三人纷纷见礼介绍后,四少笑着对他的学生们道:“下午你们就不用跟着我了,你们自由活动吧!”见小徒弟们都散去了,转身问道:“三位先生可清楚了我们这报纸的情况?我今天把几位聚在一起,也是让各位能相互熟悉一下,今后能有很好的合作共事,当你自己的版面不够用时,可以临时相互借调一二,呵呵!三位现在还有什么没搞清楚的,你们现在可以问我和周主编,如果有刊印方面的问题,也可以问我们这位余主管。”
黄淳耀率先开口问道:“适才我们三人正在为这办报之要义和宗旨与令徒们争论不休,既然贤侄请我们来办此报纸,自是应听取我等的建议,你说是不是该如此?”
四少见朱、夏两人也点头认可,哈哈一笑,道:“黄先生说的是,我请你们来做这版面的主编,自是要让各位出谋划策,把这张报纸办好,让人喜欢看,喜欢投稿,让这报纸传销四方,这点先生不必怀疑!”
朱之瑜插话道:“既然如此,为何令徒们却对我等提出的建议横加指责,提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条件,还请贤弟你给一个明确的说法!”
四少点头道:“朱兄可能还是有点误会了,办这报纸本就是个新生之物,到底该怎样办才好,我们都是犹如暗夜之中摸着石头往前走,所以我觉得并没有必要弄一个固定的要义来死死遵守,可以完全看主编个人的能力和喜好。所以既然已经请三位来商办此事,自然全凭三位各自做主,我那些徒弟们只是给各位开拓一下思路,因为他们以后也是这报纸的读者,让三位提前了解到你们今后读者的想法,对你们也应该是有好处的吧?”
三人听了若有所思,还是那年轻的夏完淳率先反应过来,问道:“朱兄所言果然思虑周密,只是刚才兄台说这请我等来做这版面的主编,却是何意,还请解惑。”
四少点头道:“贤弟问得好,二回,你把东西拿出来,给几位主编观摩观摩。”
余二回应承着打开褡裢,从里面拿出几份报纸样张,分发了一圈,四少接着道:“这是报纸的样张,为了给各位有个直观的印象,我们已经制作了一整张报纸的样张,你们可以看到,这报纸一共分为正反四个版面,每个版面除去一些给商家做宣传告示预留的固定位置,可以刊登五、六千字的内容,在这样张上,用《滕王阁序》,《三国演义》,《农政全书》,《琵琶行》,《货殖论》,等等全篇或节选做为样本,你们可以注意到,除了诗歌,所有文章都做了句读,还大量使用了简体字,这都将有益于我们这报纸的受众面,让我们基地里的大部分人都能看懂,都喜欢看,让这江南之地稍读过三字经千字文的普通民众,如商贾、小吏、账房等上过私塾的也都能看得懂。而各位就会各负责一个版面的内容,除了避免发生重复的情况,其他选什么文章,选什么内容,润笔怎么发,要义也好,宗旨也好,都是由该版面的主编决定。如何?”
此时黄淳耀欣慰的笑道:“原来如此,既是这样这报纸的名字叫什么呢?贤侄可有想好?”
四少点了点夏完淳道:“我记得贤弟之前有称自己为江左少年,我就借用这江左两字,每周刊发一次,就叫江左周报吧,如何?”
夏完淳笑道:“那自是极好的,哈哈!这报纸定价多少呢?”
四少想了想,道:“这报纸就定价两张毛券。”
“嘶,嘶,嘶”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要知道现在这毛券虽然也涨价了不少,也就值五文钱,只能买一个馒头而已。两个馒头就能买到这么一大张报纸,这如果要买一张这么大的白纸,都快要三文钱了!
周师爷皱眉问道:“四少爷,这报纸卖的这样便宜,那还赚什么钱?这投稿的润笔怎么来?难道都是赔钱赚吆喝吗?”
四少摇头道:“怎么会赔钱赚吆喝呢?你看我这报纸的版面上都留了给商家的广告公示位置,这些可都是要收钱的,你想如果我们这报纸卖出去了一万份,这至少就有两三万人看到了这商家的广告,如果有那么一千人因此去了这商家买了东西,这商家赚了钱,是不是应该分给我们一点?我们就要靠这些个广告位把这钱赚出来,不单是这纸张印刷润笔,还有诸位的辛劳费都是靠这些广告商家的。所以诸位如果把这报纸办的没人要看,没人要买的话,那就是在砸大家的饭碗了,你们说是不是?而这两张毛券只是给卖报运输之人的辛苦费罢了,这车船行、邮政局还有街上叫卖之人也是要吃饭的,让他们收点钱也是要的!”
黄淳耀此时叹道:“看来这办报纸也是很有学问的呀,贤侄果然博古通今,样样精通,佩服佩服!”众人也都点头附和。
四少被这么个老夫子这样夸奖也有点脸红,回道:“谢黄先生夸奖,所以这报纸也要办的尽量能够雅俗共赏,先在这南直隶和浙北地界做出口碑,以后再慢慢向周边发行,能否成功还是要仰仗诸公的努力了,鄙人在此先拜谢各位!”说完一揖到底。几人也赶忙起身回礼。
四少让余二回带着三位主编去了不远处新建的报社大院,开始着手准备这江左周报的创刊号工作,自己则拉着周师爷问道:“周师爷,我知道你跟着我爷爷已经很久了,我大嫂王家到底怎么样,怎么我感觉两家来往的很少呀,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周师爷低头想了想,道:“王家的老太爷只要活着,应该没有问题,如果没了就难讲了,现在大少爷的老丈人如果当了家,还真是件麻烦事!”
“怎么讲?”
“这说来话长,王家现在虽然败落了,也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大嫂他们一支反而是最兴旺的,十多年前因为阉党的牵累,被罢官充军,把大少奶奶母女两人送来我们家庇护,这事你知道吧?”
“这我知道,朱福和我说过,还说是这亲家母回去后就死了,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
“具体的我也不知情,只知道亲家公为此很不待见你大哥这个姑爷,也怪你大嫂至今还没有诞下子嗣,如果能生下个一男半女,或许能缓和一下吧!”
“哦,对哦,我之前就和赵郎中说起过此事,他说寻了一位妇科圣手来我这里的医馆坐诊,不清楚他现在进展怎么样了!嘿嘿,我还想让他给我家那两位也瞧一瞧呢,也快半年多了,怎么这肚子也没见动静!”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到堂外一声轻咳,随后只见两人迈步进了客堂,四少一看正是赵郎中和一位中年郎中,只听得赵郎中朗声道:“四少爷,怎么背地里念叨我赵某人啊?我可是亲耳所闻,你可不要赖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