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蜷缩在祠堂横梁上,腐木的霉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下方八盏白灯笼突然亮起,映出供桌上那对三尺高的纸偶——金童玉女的面皮竟是用人耳后的软皮糊的,还能看见细小的毛孔。
\"吉时到——\"
王瘸子的破锣嗓子惊得梁间灰簌簌下落。四个纸人抬着顶猩红轿子飘进祠堂,轿帘上的金线绣着百子千孙图,可那些婴孩的面孔都在渗血。林默的指甲抠进横梁,他认出轿帘布料是刘寡妇家祖传的蜀锦,半个月前还挂在春桃闺房的窗上。
青筋暴起的手掀开轿帘,林默险些从梁上栽下去。新娘盖头下露出半截下巴,淡青血管在苍白皮肤下清晰可见——是活人!那抹胭脂色襦裙他再熟悉不过,三日前还见小翠穿着它在河边浣衣。
\"新人拜天地——\"
王瘸子的瘸腿踩过满地纸钱,手中铜铃摇出摄魂的节奏。新娘突然挣扎,盖头滑落时露出小翠惊恐的脸,她的嘴唇被鱼线缝成花苞状,眼角凝着血泪。林默摸向腰间镰刀,却发现那些纸人傧相全都面向自己,朱砂点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红光。
供桌上的纸偶突然裂开,涌出成团的尸蟞。蟞群聚成个佝偻的人形,伸出由蟞壳拼成的手按向新娘腹部。小翠的襦裙突然崩裂,雪白肚皮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咒,正随着蟞群的蠕动改变走向。
\"住手!\"林默纵身跃下时甩出镰刀。刀刃斩碎蟞人头颅的瞬间,腥臭的脓液溅满供桌。王瘸子的义眼突然弹出,连着血丝滚到小翠脚边,眼眶里钻出条双头蜈蚣。
祠堂突然陷入黑暗。林默拽着小翠往外冲,身后传来纸页翻动的哗啦声。月光下,来时的小径变成坟茔累累的乱葬岗,每个坟头都插着褪色的喜烛。
\"我们......在重复二十年前的路......\"小翠突然开口,被缝住的嘴唇撕裂流血,\"你娘当年......也是这样被抬进......\"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怀中的青铜镜突然发烫,镜面映出个诡异的迎亲队伍——八个纸人抬着水晶棺,棺中孕妇的腹部插着七根桃木钉。当队伍经过老槐树时,他看清孕妇腕上的翡翠镯子,正是祖母从不离身的那只。
地面突然塌陷。两人坠入墓穴的瞬间,林默看见穴壁上嵌满婴孩颅骨,天灵盖上的孔洞排成北斗七星。小翠的尖叫声中,那些颅骨的眼窝里探出嫩芽,转眼长成血红的曼珠沙华。
\"这才是真正的合卺酒。\"王瘸子的声音从花丛深处传来。他胸口的肉瘤已经爆开,露出里面蜷缩的鬼胎。鬼胎的手里攥着个陶瓮,瓮中泡着七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林默举起青铜镜,镜光扫过之处曼珠沙华尽数枯萎。鬼胎突然啼哭,声波震得颅骨纷纷炸裂。小翠趁机咬断嘴上的鱼线,吐出截黑乎乎的指骨:\"这是你娘的指节!当年她咬断手指在棺盖上刻咒......\"
指骨上的牙印突然渗血,墓穴顶端开始坍塌。林默拽着小翠爬出盗洞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祠堂方向腾起冲天火光,隐约听见祖母的叱骂混着王瘸子的狂笑。
他们在灰烬中找到半张焦黑的婚书,女方生辰赫然是小翠的八字,而男方竟是二十年前就溺亡的村长独子。更骇人的是婚书背面,用经血画着林默的命盘,所有吉位都钉着棺材钉。
\"原来我们......都是祭品......\"小翠瘫坐在废墟里,撩起衣袖露出臂弯的守宫砂。那点朱红正在蠕动,细看竟是只吸饱血的尸蟞。
林默的铜镜突然映出井底景象:水晶棺中的母亲睁开了眼,腹部的符咒与祠堂地面的阵图完全吻合。祖母的银簪从镜面浮出,簪头刻着极小的一行字:\"子时三刻,破腹取胎\"。
晨雾中传来婴儿啼哭,林默摸到后颈凸起的符咒,终于明白那夜井中鬼手留下的不是抓痕,而是转生符的最后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