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青玉镇魂碑时,林默发现碑面裂了道细缝。昨夜超度亡魂的七星灯阵还摆在井边,灯油却变成了暗红的血膏,火苗跃动间隐约显出张天师扭曲的脸。他弯腰去拨灯芯,指尖触到粘稠的液体时,听见老宅方向传来招魂铃的闷响。
祖母的床帐浸在药香里,却遮不住腐肉气息。林默掀开帐帘时,老人干枯的手正攥着半截桃木钉,钉身刻满细密的《往生咒》——正是井底镇魂钉的缩小版。她的喉头突然发出\"咯咯\"异响,浑浊的瞳孔映出林默身后的虚影:七百童魂手捧莲花灯,在梁间结成往生桥。
\"默儿......\"祖母的手突然有了惊人的力气,桃木钉刺入林默掌心,\"进城的车票......在妆奁底层......\"
铜镜从她枕下滚落,镜面映出的不是病容,而是二十年前的她——浑身爬满蝌蚪咒文,正将双鱼玉佩塞入死婴口中。林默的胎记突然暴起青筋,玉佩从妆奁飞出,嵌进他胸口的太极图。
出殡那日,古井涌出七色锦鲤。林默撒纸钱时,发现冥币背面全印着翡翠扳指图案。送葬队伍行至村口,老槐树突然拦腰折断,树心淌出黑血,年轮里嵌着二十枚青铜铃——正是混沌残魂逃逸那夜,井底水晶棺上的镇魂铃。
\"林家小子!\"货郎气喘吁吁追来,递上封火漆信,\"前日有人放我驴车上......\"
火漆印是反向双鱼纹。信笺抖开时,七百童魂的《安魂谣》突然在耳边炸响,泛黄的纸上只有句朱砂批命:\"甲子逢双煞,七星照孤鸾\"。槐树断口处钻出条双头蛇,蛇鳞拼出\"城西凶宅\"四字,旋即被窜起的磷火烧成灰烬。
林默在渡口回头望时,山村笼罩在血雾里。船夫撑篙的手布满青铜斑,竹篙点水处泛起星图涟漪。他怀中的青玉突然发烫,玉面北斗纹游出七条光鱼,跃入江水化作纸轿——轿帘上的百子图,正与当年阴婚纸轿一模一样。
跨江大桥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成血色光斑时,林默看见了第一顶纸轿。那顶猩红轿子悬浮在写字楼玻璃幕墙外,轿帘上的百子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嬉戏的孩童逐个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七百童魂的脸。他怀中的青玉突然发烫,玉面北斗纹游出七条光鱼,撞碎玻璃扑向纸轿,却在触到轿帘的刹那化作漫天符灰。
地铁报站声混着腥风灌入隧道。林默攥着城西凶宅的传单,发现印刷墨渍泛着青铜光泽。车厢突然急刹,照明灯管爆出幽蓝鬼火,映出对面车窗上的倒影——穿红裙的女子正对着空气梳头,梳齿间卡着半枚翡翠扳指。
\"西郊陵园站到了。\"电子女声突然扭曲成王瘸子的嗓音。林默被汹涌的\"乘客\"推出车门,那些西装革履的身影没有五官,后颈处全嵌着青铜铃铛。隧道壁渗出黑水,凝成张天师的脸:\"欢迎来到混沌道场......\"
凶宅中介的门牌滴着尸油。林默推门时触到团粘稠的蛛网,每根蛛丝都穿着刻生辰的乳牙。墙上凶宅照片突然扭曲,城西13号别墅的泳池里浮起二十具水晶棺,棺盖缝隙伸出泡胀的童手,掌心全烙着林默的胎记。
\"林先生来得真巧。\"中介的眼球在镜片后转动,瞳孔是反向双鱼纹,\"有位张先生给您留了份礼物......\"
檀木盒打开的瞬间,七百童魂的《安魂谣》在耳畔炸响。盒中躺着半具青铜骸骨,胸骨处嵌着块青玉残片——正是林默那块缺失的北斗辅星纹。骸骨手指突然抽搐,在积灰的桌面写下血字:\"子时三刻,活人祭阵。\"
暴雨倾盆时,林默在凶宅院墙外发现丛血色的曼珠沙华。花根缠着截桃木钉,钉身刻满《往生咒》——与祖母临终前攥着的那根同出一脉。当他拔出木钉时,别墅所有窗户突然亮起七星灯阵,每盏灯芯都是颗跳动的鬼婴心脏。
青铜铃铛在屋檐下齐鸣,林默怀中的青玉突然裂开。裂缝中游出条双头蛇,蛇鳞拼出他曾在渡口见过的星图:\"甲子逢双煞,七星照孤鸾\"。城西夜空惊雷炸响,七百顶纸轿从云层降下,轿帘掀开处,七百童魂捧着翡翠扳指齐声呢喃:\"哥哥,该续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