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兵荒马乱后,霍瑶总算在宫人的服侍下,换好了衣袍。
阳石暗自庆幸,幸亏这茶水不烫。
若是将瑶瑶烫伤了,只怕表兄真的要雷霆震怒了。
同时,她也有些困惑,那苏文的相貌并不丑陋,在众多内侍之中,甚至可以算是出众的,怎么就将瑶瑶吓成这样?
难不成,这苏文还做了其他的事情?
见多了勾心斗角的阳石,忍不住开始阴谋论。
新换的衣袍,比霍瑶原来的那件更加的精美,但霍瑶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
她扣着衣袍上的刺绣,看了一眼阳石,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公主,我阿兄、次兄什么时候回来?”
霍瑶的话打断了阳石的思路,她摇了摇头,
“这我也不知,今晚是表兄的庆功宴,宴席开始之前,他们定然是会回来的。”
答案和霍瑶料想的差不多,但她的内心还是有些沮丧。
苏文的出现,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她迫不及待的就想这个消息告诉霍光。
巫蛊之案的推手之一,他怎么会在椒房殿?甚至还是阳石公主看中的内侍之一。
霍瑶懊悔,早知道要穿越到这里,她就应该将汉武帝时期的历史全部背下来!
阳石看着霍瑶还有些苍白的脸色,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安抚道:
“瑶瑶莫怕,那个宫人吓到了你,母后会依照宫规处置他的。”
霍瑶心中一动,她迟疑着开口问道:“那按照宫规,娘娘会如何处置他?”
“笞刑十杖。”
霍瑶皱了皱眉,她不知道什么是笞刑,十杖下来,伤害又会有多大?
依照她以前看的古装剧,打人都是有技巧,完全可以人为控制打多重。
汉朝的太监,应该也能做到这一点吧?
她忍不住看向阳石,其他内侍行刑时,会不会因为她而对苏文手下留情?
但阳石显然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聊,她直接牵起了霍瑶的手,便往书房走去。
“瑶瑶,我们不去品茗了,我带你去书房,宫中的典籍可不少。”
霍瑶见状,也只能按捺住了心中的疑惑。
到了书房,阳石并没有给霍瑶拿晦涩难懂的典籍,而是取出了一卷诗经递给她。
霍瑶乖乖的接过,寻了一张书案坐下,打开了诗经。
阳石有些诧异,“瑶瑶,你识字?”
她原想着,到书房之后,她来教霍瑶读书识字,竟然没有想到,霍瑶已经启蒙了。
她记得,母后查到的资料,表兄的生父,家中并不富裕,竟然还会让女儿念书?
霍瑶笑的有些腼腆,“我认得字也不多,都是次兄教我的。”
“他在平阳时,每回看书都是拉着我一起看的。”
这倒是事实,家中清贫,看孩子的任务就落在霍光的身上。
他要看书时,不放心让霍瑶一人乱跑,就将她抱在腿上,两人一起看竹简。
现在使用的文字都是隶书,只会简体字的霍瑶是完全看不懂的。
她虽然不爱学习,可不代表她愿意做个文盲,对于认字这件事,也是很积极的。
虽然对隶书一窍不通,但霍瑶可不是九漏鱼,也在学校背过论语诗经。
对照着前世的记忆,再加上霍光的教导,这些年下来,她自然也看得懂隶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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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会议开完,宣室殿的几人,没有一个人的心情是好的。
桑弘羊站在一旁,垂眸看着眼前刚算出来的数字。
他身前的一排竹简,记录着要将现在汉庭所有战马配备马镫,所需要的银钱。
看着那数字,他在心中叹息。
按照如今汉庭每年的税赋,扣除训练军队和其他杂七杂八的花销。
想要给骑马配上马镫,就算不与匈奴作战,也得要三年之后才能配齐。
佃农的苛捐杂税已经很重了,如果在增加,好不容易稳定的汉庭只怕又要发生动乱了。
刘彻他只是想打个匈奴,不是想要将大汉变成秦末。
刘彻神色复杂难辨。
河西之战刚结束,封赏完朝中的将领,国库已经见底。
这还得多亏公孙敖和张骞缴纳了大笔的赎金。
想到归降的浑邪王,刘彻脸上的怒气更重了几分。
国库已空,为了安置浑邪王部落,所有的花费,皆是从他的私库所出。
朝中马匹不够,他向商人去借,这些财大气粗的富豪,竟是没有一个出借的。
最后竟连他的马都送了出去。
堂堂一国之君,日子竟过的不如那些商人。
殿中的气氛逐渐压抑,卫青、霍去病对视一眼,目光同时落到了桑弘羊的身上。
若是要制定进攻匈奴的计划,他俩能立刻提出十几种,那这赚钱......
不是他俩的强项!
只能靠这位“精于心算”的桑大人想想办法了。
霍光的目光同样落在桑弘羊的身上。
他脑海中回想起霍瑶说过的话:四个托孤大臣、桑弘......
莫非这位桑弘羊大人,便是瑶瑶说的托孤大臣之一?
霍光的心中一动,能成为托孤重臣,定然是有才能,不知道他有没有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坐在上首的刘彻,目光扫过下面的四个人,最后落到了霍光的身上。
这个少年心思缜密,亦有巧思,不知道有没有好的办法。
“冠军侯的弟弟,你可有什么法子?”
霍光心神一凛,万万没有想到刘彻竟然跳过了桑弘羊,直接来问他。
霍去病眉头微动,心中为霍光着急,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霍光先是行了一礼,回想这些年在平阳的所见所闻。
他凝眉思索片刻,才缓缓开口。
“陛下,臣之拙见。”他停顿了片刻,才一字一句的说道:
“当挫豪强之势、保佃农之安。”
桑弘羊的脸色微变,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这个进殿之后,一直沉默的少年。
原本他以为,这不过是个有些小聪明的人。
现在看来,胆量也不小。
挫豪强之势,谁不知道这可以迅速为汉庭累积一批财富?
但谁又敢轻易说出来?
他垂下了眼眸,不愧是霍去病的弟弟,兄弟俩胆子倒是一样大。
刘彻闻言笑了,这些年,汉庭天灾不断,对外又要抗击匈奴,国库早已入不敷出。
他对主动捐款救灾的卜式那么重视,让他担任中郎官。
便是希望汉庭的其他豪强,能与他一般捐出家中物资。
只是,这些豪强,终究是辜负了他。
他们有着比肩国库的财富,却始终不肯为了朝廷,拿出一星半点。
他笑看霍光,眼中皆是满意,“你小子倒是有些胆量。”
霍光低垂着眼眸,背后的衣衫依然被汗湿透。
所幸刘彻的注意力并未在他的身上停留很久。
他重新看向卫青和霍去病。
“仲卿、去病,新的马具就交给你们了,马镫的事情,等国库充盈了,再锻造。”
最后的几个字,似乎蕴含着某种深意。
刘彻的目光落在马镫之上,心中的计划逐渐成型。
既然你们都不主动,那就只能我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