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引擎的轰鸣声在黑夜中格外刺耳。我站在船尾，盯着澳门渐渐远去的灯火，直到它们缩成海平线上的一串光点。咸腥的海风裹着柴油味灌进鼻腔，让我想起老陈的渔获舱——那个充满铁锈和鱼血气息的避难所。
\"航向东北，保持这个速度。\"林薇从驾驶室探出头，发丝被风吹得狂舞，\"天亮前能到珠海。\"
我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腰带内侧的U盘。这个银色的小玩意儿现在成了烫手山芋，莫云的突然翻脸证明了一点——我们手里的东西比想象中更致命。
驾驶室里，林薇正用卫星电话联系什么人。她说话很快，用的是我听不懂的日语，偶尔夹杂几个英语单词：\"加密频道...验证码Alpha-tango-7...立即销毁所有备份...\"
注意到我的目光，她挂断电话，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我需要破解这个U盘的第二层加密。\"
\"刚才在和谁通话？\"我问。
\"伦敦的旧同事，网络安全专家。\"她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发抖，\"如果莫云能追踪到这个U盘...\"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我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运筹帷幄的女孩此刻和我一样恐惧。
\"你父亲...\"我斟酌着词句，\"他生前是做什么的？\"
林薇的手指停顿了一秒：\"名义上是投资顾问，实际上...\"她调出一张照片，\"他在调查这个。\"
屏幕上是一艘豪华游艇的内部照片，赌桌旁围坐着七八个人，其中就有龙哥和山口小姐。照片角落，一个穿白西装的男人背对镜头，左手小指上的蛇形戒指闪着冷光。
\"这是三年前的'亚太金融论坛'。\"林薇放大照片，\"表面是商业聚会，实则是洗钱网络的中枢会议。我父亲混进去做了内应。\"
她翻到下一张照片，我的呼吸为之一窒——画面中是老陈，正在给赌桌发牌。照片日期显示是在他确诊肺癌前两个月。
\"老陈也参与了？\"
\"不，他是被胁迫的。\"林薇调出一段视频，老陈被两个壮汉按在赌桌上，龙哥拿着注射器站在一旁，\"他们用毒品控制职业荷官提供服务。\"
视频里，老陈挣扎着摇头，直到龙哥附耳说了什么，他突然僵住，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镜头方向，仿佛穿透时空与我对视。那一刻，我明白了他的妥协——他们在威胁我的安全。
\"所以老陈教我是为了...\"
\"培养替代者。\"林薇合上电脑，\"龙哥的团伙一直在搜罗有赌博天赋的人，特别是...\"她犹豫了一下，\"有特定基因标记的。\"
海浪突然变得汹涌，渔船剧烈摇晃。我抓住舱门稳住身体，却稳不住翻腾的思绪。基因？我的赌博天赋是写在dNA里的？
林薇似乎看出我的困惑：\"剑桥大学有个研究，发现顶尖赌徒的t基因有特殊变异，导致多巴胺代谢异常。这种人...\"
\"更容易冒险上瘾。\"我接话，想起老陈总说我\"天生赌徒的脑子\"。
渔船突然减速，引擎发出不祥的咔嗒声。林薇扑向控制台，仪表盘上的红灯疯狂闪烁。
\"油路堵塞。\"她咬牙拍打油压表，\"备用油箱被动了手脚。\"
我冲到甲板检查油管，发现过滤网上粘着某种胶状物——有人故意要我们停在海中央。远处传来马达声，一艘漆着\"中国渔政\"的白船正破浪而来。
\"糟了。\"我冲回驾驶室，\"有船靠近！\"
林薇抓起望远镜，脸色瞬间煞白：\"是伪装的！船侧有弹痕，而且...\"她声音发颤，\"甲板上有武装人员。\"
我翻出渔船唯一的武器——老陈留下的鱼枪，锈迹斑斑的矛头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林薇则从背包取出一个小型信号干扰器，迅速启动。
\"他们肯定有追踪器。\"她将干扰器塞给我，\"如果情况不妙，把这个和U盘一起...\"
她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必要时毁掉证据也不能落入敌手。
渔政船已经逼近到百米内，探照灯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笼罩我们。扩音器里传来带着电子杂音的喊话：\"粤澳渔1987，停船接受检查！\"
\"别停！\"林薇猛推油门，濒死的引擎发出垂死挣扎般的轰鸣。渔船踉跄着加速，但对方显然更快。三十米、二十米...我能看清甲板上穿防弹衣的人影，至少六个，全都持有自动武器。
第一声枪响划过夜空，子弹打在船尾溅起水花。我扑倒林薇，第二发子弹击碎驾驶室玻璃，碎片如雨点般砸在我们背上。
\"投降吧！\"扩音器里的声音变得清晰，带着某种熟悉的口音，\"你们无路可逃！\"
渔船突然剧烈震动——对方发射了抓钩，带着倒刺的铁索扣住我们的船舷。两船距离迅速缩短，武装人员准备跳帮。
林薇突然抓住我的手：\"欢喜，无论发生什么，别承认U盘在我们这。\"
我还未来得及回应，渔船就被撞得倾斜。三个全副武装的人跳上甲板，为首的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我从未见过却莫名熟悉的脸——他左眉上的疤痕像一道闪电劈进发际线。
\"陈欢喜。\"他用枪管抬起我的下巴，\"莫警官让我问候你。\"
林薇在我身边绷紧身体。那人转向她，突然笑了：\"林小姐，久仰。你父亲死前提到过你。\"
林薇的指甲掐进我手掌，但声音异常冷静：\"是吗？他说什么？\"
\"说你会步他后尘。\"男人从战术背心掏出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赫然是一张q扑克牌，\"认识这个吗？\"
我感觉到林薇的颤抖，但她面不改色：\"赌场到处都是。\"
男人冷笑一声，示意手下搜查渔船。两个武装人员粗暴地翻找每个角落，第三个持枪监视我们。驾驶室传来物品砸地的声响，接着是引擎盖被掀开的金属哀鸣。
\"U盘在哪？\"男人用枪顶住我的太阳穴，\"莫警官很着急。\"
我咬紧牙关，余光瞥见林薇悄悄将手伸向口袋——那里装着信号干扰器。
\"你们不是渔政。\"我突然说，\"也不是国际刑警。\"
男人挑眉：\"哦？那我们是谁？\"
\"龙哥的'清洁工'。\"我盯着他眉梢的疤痕，\"专门处理像我们这样的'污点'。\"
他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枪口微微下移——我猜对了。趁这瞬间，林薇猛地掏出干扰器砸向甲板，同时大喊：\"闭眼！\"
刺目的白光伴随着高频噪音爆发，所有人都本能地捂住眼睛。我抓起鱼枪刺向最近武装人员的大腿，他惨叫着倒地。林薇则灵巧地夺过另一人的手枪，一个肘击击中对方咽喉。
\"跳船！\"她对我喊，同时朝控制台开了两枪，火花四溅中渔船电路短路，整艘船陷入黑暗。
我们冲向船舷，却被探照灯重新锁定。渔政船上，狙击枪的红点在我和林薇胸口游移。
\"再动就打死她！\"疤痕男人从眩晕中恢复，擦着鼻血站起来。他的手下重新包围我们，枪口全部指向林薇。
僵持中，远处突然传来直升机轰鸣。所有人抬头，只见一架漆着\"poLIcE\"的黑色直升机正急速逼近，舱门处有狙击手就位。
\"放下武器！\"直升机的扩音器传来命令，\"你们被包围了！\"
疤痕男人咒骂一声，突然朝林薇扑去。我本能地挡在她面前，却见他手中寒光一闪——是那张q扑克牌，边缘竟弹出锋利的刀片。
刀锋划过我锁骨的同时，直升机上的狙击枪响了。疤痕男人胸口炸开血花，扑倒在甲板上。他的手下慌乱还击，但更多警用快艇从四面八方围拢，探照灯将海面照得如同白昼。
一个穿防弹背心的女警率先跳上渔船，她举着证件对我们喊：\"国际刑警！放下武器！\"
林薇迟疑地松开手枪，我却盯着女警证件上的名字——周敏，与U盘里那份名单上的某个名字完全一致。
\"别信她！\"我拉住林薇后退，\"名单上有她！\"
女警脸色骤变，突然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同伴：\"任务变更，优先回收目标！\"
渔船瞬间变成战场。自称国际刑警的武装人员分成了两派，互相射击。我和林薇趁机爬向船尾，那里有老陈藏的救生筏。
一枚子弹擦过我的耳廓，热辣辣的痛感让我差点松手。林薇突然停下，指着漂浮在血泊中的q扑克牌：\"等等！\"
她冒险伸手捞起那张牌，塞进内衣。我们刚解开救生筏，渔船就被火箭弹击中，爆炸的气浪将我们掀入海中。
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我拼命划动四肢，终于在浮出水面时抓到了救生筏的边缘。林薇在不远处咳嗽着，她的额头被碎片划伤，血丝在海水里晕开。
\"抓住我！\"我奋力游向她，却看见一个漩涡正在她脚下形成——渔船正在下沉，带起可怕的吸力。
林薇挣扎着向我伸手，就在我们的指尖即将相触时，一股巨浪将她卷向深处。我毫不犹豫地松开救生筏，潜入黑暗。
水下能见度几乎为零，我只能凭感觉摸索。突然，我的手指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是林薇的头发！我死死抓住她，用尽全力蹬向水面。
浮出水面时，直升机还在上空盘旋，但枪声已经停止。救生筏被海浪冲远了，我们只能靠一块漂浮的木板维持浮力。
林薇咳出几口海水，颤抖的手却紧握着那张湿透的q：\"边缘...有字...\"
我帮她翻转扑克牌，在边缘处发现一行微小的激光刻字：Aq-721→K。字迹被海水泡得模糊，但足以让林薇倒吸一口气。
\"这是指令代码！\"她声音嘶哑，\"Aq是账户编号，721代表日期，K代表...\"
\"杀死目标。\"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我们惊恐转身，看到莫云站在一艘救生艇上，手中的枪稳稳指向我们。他的制服满是血污，左臂不自然地垂着，但眼神依然锐利。
\"莫警官...\"我本能地挡在林薇前面，\"你到底为谁工作？\"
莫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扔过来一部防水手机：\"看屏幕。\"
手机上是段视频，显示疤痕男人在渔政船上打电话：\"确认回收失败，请求启动plan b。\"电话那头的声音经过处理，但内容清晰：\"执行清理程序，包括莫云。\"
视频结束，莫云苦笑：\"现在明白了吗？我们都是棋子。\"
林薇警惕地问：\"那为什么帮我们？\"
\"因为名单上也有我女儿的名字。\"莫云的声音突然哽咽，\"三年前她在马尼拉实习，死于一场'抢劫'...直到上周我才发现，她的死和这个代号有关。\"
他指向林薇手中的q：\"这是最高指令牌，每张对应一个清洗任务。你父亲拿到的名单，记录了这个网络在亚太地区的所有节点。\"
海浪将我们推向救生艇，莫云伸手拉我们上去，同时警惕地环顾四周：\"没时间了，他们很快会派第二波人。\"
救生艇的马达低声嗡鸣，载着我们驶向远离交战海域的方向。莫云从急救包取出绷带，示意我处理锁骨的刀伤。
\"那个代号，\"林薇盯着莫云，\"q代表什么？\"
莫云沉默片刻，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上一个奇怪的纹身——q的微缩图案：\"代表'queen's cleaner'，女王清洁工。这个组织专门为权贵处理见不得光的'污渍'，你父亲、老陈、甚至我女儿，都只是他们清理名单上的一个条目。\"
我猛然想起疤面强在孤儿院对我的特殊\"关注\"，以及龙哥对老陈的威胁：\"他们在收集有赌博天赋的人...为什么？\"
\"因为基因。\"莫云发动救生艇，\"某种特殊的t基因变异体，能产生近乎预知的能力。他们用药物和催眠放大这种天赋，培养'人形算法'为赌场和股市预测服务。\"
林薇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欢喜，你做过基因检测吗？\"
我摇头，却想起老陈临终的话：\"你父亲...不是普通赌徒...\"
救生艇突然加速，莫云调整航向：\"珠海不能去了，我们得直接去香港。我在那边有可信的同事。\"
他刚说完，远处海面突然亮起刺目的蓝光——是海岸巡逻队的搜救灯。莫云脸色大变：\"不对，这不是我们的人！\"
三艘快艇呈包围之势驶来，每艘船上都有武装人员。莫云猛打方向盘，救生艇在浪尖上急转，差点倾覆。
\"听着，\"他塞给我一个GpS定位器，\"去东经114°15'，北纬22°15'，那里有艘渔船接应。\"然后转向林薇：\"U盘里的文件，我女儿邮箱备份了一份，密码是她生日。\"
最前面的快艇开火了，子弹打在救生艇边缘。莫云突然站起，将我们推下海：\"潜水！快！\"
落水的瞬间，我看到莫云独自驾艇冲向快艇群，手中的冲锋枪喷吐火舌。巨大的爆炸声后，海面燃起熊熊烈火。
我拉着林薇潜向深处，直到肺快要炸裂才浮出。火光映照的海面上，快艇残骸漂浮着，但莫云和救生艇已无踪影。
\"那边！\"林薇指向远处，一艘不起眼的渔船正悄悄靠近。
我们拼命游去，被渔夫拉上甲板。他递来毛毯，低声说：\"莫警官安排我在这等三天。\"
渔船驶向香港方向时，林薇展开那张湿透的q，在火光映照下，牌面角落隐约可见一个指纹大小的基因双螺旋图案。
\"欢喜，\"她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我们可能找到了比洗钱网络更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