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池晏在等他的死期,何尝不是在等谢家的出事消息?
谢欢颜一点没觉得这件事好笑,季池晏的盘算能不能行,就要看这一晚了。
谢家出事的时间,是从他们互换开始到第二天上朝前。
如今已经夜深,只要熬到天亮,熬到她退朝谢家还没出事,就证明他们改变了谢家的结局?
那是不是证明,对谢家出手的,是太后?
亦或者,太后也好,荣王也罢,对失去兵权的谢家,都不屑一顾?
“我能问你个事么?”
她转头看向季池晏没话找话:“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担心你被下毒?”
“因为现在在我身体里的是你啊。”
季池晏双手枕在脑后:“你中毒了,我自杀重置时间不就好了?”
谢欢颜定定的看了他两眼,这种话也就唬一唬三岁孩子。
如果季池晏来不及自杀,她就死了呢?
“陛下,到时候了…”
敬事房太监站在殿外轻声提醒,打断谢欢颜的思绪。
“什么意思?”
她坐起身,满脸不解转头看季池晏:“什么到时候了?是谢家有消息?”
“不是,不用管他。”
“哦。”
既然是和谢家没关系,谢欢颜也就不理他了。
“你说,万一我中毒,如果你来不及自杀怎么办?”
她还是有些担忧:“我又不能时时刻刻带着你。”
“你怕什么?那都是多久的事了?”季池晏丝毫不慌。
“那你不怕那时候我们都换回来了,无法重新回到过去了?”
季池晏重新换了个姿势:“不怕。”
不对劲,季池晏这个态度一点都不对劲。
“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谢家人的安危?”
“你说得对。”
谢欢颜想到今天那封信上面的味道。
“对了,我今天闻到了那封信上面有股很熟悉的味道。”
“什么味道?”
她看着季池晏转过来的视线,皱眉思索,这个味道她闻到过,特别熟悉。
“陛下~到时候了。”
殿外再次传来比第一次声音大一些,带着节奏的呼唤。
谢欢颜再次被打断思绪,有些烦躁转头:“什么到时候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提醒一下。”
“提醒什么啊?”
见季池晏闭口不言,她有些思绪被打断的烦躁。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教我,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我顶着你的身体露出什么马脚。”
“嗯,有一个猜测吧。”
季池晏点头:“不过,先等谢家人没事再说吧,现在说了,结果不对,那不是贻笑大方?”
“为什么不能现在说?”
谢欢颜皱眉:“你的猜测,和谢家人有关?”
“陛下~到时候了,注意龙体啊~”
“催催催,催什么催!”
她转头看着门外大声吼道,既然季池晏什么都不准备说,她就逼着季池晏说。
“你干嘛。”
季池晏果然急了,他坐起身拉着谢欢颜:“外面是敬事房太监,他只是提醒到时间了,我该回去了。”
“你告诉他,就说让我留下来。”
谢欢颜还以为是什么重要机密,让季池晏扭扭捏捏的,结果就这?
“嗤~我还以为是多大的秘密,不方便让我知道,结果就这?”
她将胳膊从季池晏手中抽出来:“朝都上过了,还差这点侍寝的事?”
“退下吧,谢宝林今日留下来。”
季池晏听到谢欢颜说上朝的时候,眸光沉了沉。
“你早点说,第一次就让他走就是了,何必让他在外面墨迹三次?”
谢欢颜嘟嘟囔囔的重新躺下来,随即反应过来:“啧啧啧。这敬事房太监也太瞧不起人了,这才哪一会,一炷香?看不起谁呢?”
她转头看着季池晏:“你说是吧?陛下?”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季池晏鼻子都快气歪了,谢欢颜怎么懂得这么多?
“我从小和爹在边关长大,自然听惯了那些荤段子。”
回忆起小时候的快乐时光,她不禁嘴角露出笑:“我从记事起就是在边关,听着将士们的操练号子声长大。”
“每天我骑着爹爹的脖颈上,爹爹骑在马上,我们一起去看边关将士操练。”
“爹和兄长们会教我骑马,那些叔叔们会用月俸给我买那些自称京中流行的发带。”
“娘亲会为我缝补衣物,大嫂学识最好,她会教我读书,习字。”
“二嫂做糕点最好吃,她经常给我准备糕点,让我拿去收买那些边关的孩子,让他们唯我马首是瞻。”
“三嫂…三嫂功夫最好,经常陪着我调皮,带我出去打架,在我受欺负后给我找场子。”
季池晏转头看着谢欢颜的侧脸,想到谢夫人出狱时温暖有力的手。
“我从小,就跟着边关的孩子习武,像个男孩子一般长大,娘每次都要在我回府的时候唠叨几句,埋怨我像个皮猴子。”
每说一句,她脑海中就闪过在边关和亲人相处的时光。
“可转头娘就会帮我缝补衣服,因为爹说,北狄若是来犯,我们这些孩子,都要有自保的能力。”
“一直到我十五岁,北狄来犯,那一天是我的生辰。爹和兄长们出城御敌。”
说到这,谢欢颜闭了闭眼,眼泪从眼角滑落打湿鬓角。
“那一天,北狄人不知道怎么进了城里,我带着人保护城中百姓,直到看到一个孩子,差点丧命北狄人刀下,我拎着长枪就扑了过去。”
“可谁曾想,那孩子就是北狄人,这次就是冲着谢家人来的,三嫂为了保护我,腹中的孩子…孩子没了。”
“之后,爹爹受伤,三哥战死,榆城失守,爹让娘带着嫂嫂们和我回京。”
说到这,谢欢颜泣不成声:“三嫂没了孩子。也没了夫君,可她没有怪我。”
“回到京城,有流言说谢家通敌,可怎么会呢?”
她转头,哭的一抽一抽地看着季池晏:“我的三哥,我还没来得及出生的侄子侄女,还有那些送我发带,带我买零嘴,带我跑马,教我功夫的叔叔们都永远的留在了边关。”
“爹怎么会通敌?谢家怎么会为了利益,忘记三哥的死?忘记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的死?”
季池晏看着谢欢颜哭的如此豪迈,心中有些发酸。
如果,明天他们能够换回来,就在后宫,将她好好养起来吧。
他承认,在这一刻,他对谢欢颜动了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