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里,烛火不安分地跳动,光影在姜无尘脸上明明灭灭,他侧脸的轮廓显得格外沉静。
帐帘被掀开,顾一剑快步走了进来,带来一股子夜的寒意。他几步走到姜无尘跟前,声音压得极低:“公子,有眉目了。”
姜无尘抬手,示意他坐下:“讲。”
“那个李虎,本名叫李二狗,早些年在边军里混过伙夫。”顾一剑语速不慢,显然是用了心的,“后来不知怎地搭上了刘承志那条线,这才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他顿了顿,继续道:“关键是,属下查到,五年前,他押运过一批往北境送的军粮,账面上出了大篓子,亏空不少。当时动静不小,最后是刘承志出面,硬给压下去了。”
姜无尘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五年前…正是他父亲姜长风镇守北境最吃紧的时候。
顾一剑的声音更沉:“还有,咱们在军需处的人传回消息,爹…姜帅最后一次出征前,负责一部分后勤转运的,就是这个李虎!当时就有人私下里骂娘,说那阵子的粮草、军械送得总不及时,还缺斤少两!”
姜无尘的指尖在微凉的杯沿上划过,动作很轻。他几乎能感到,前线将士在冰天雪地里厮杀,后方的粮草却被人动了手脚,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和冰冷。
他在心里默问:“系统,分析李虎和当年父亲后勤问题的关联。”
[系统提示:现有信息分析,李虎负责后勤线路与姜长风将军最后战役时间重叠。结合其贪腐前科、与刘承志的关系,推断其故意延误或克扣军需的可能性:65%。需更多直接证据以确认。]
可能性,已经足够高了。
“查得不错。”姜无尘放下茶杯,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继续挖。他当年经手的所有军需调配记录,一笔都不能放过。还有,他和刘承志之间的银钱往来,也要查清楚。”
“是!”顾一剑领命。
话音刚落,陆清婉的身影出现在帐门口,她手里拿着一封用蜜蜡封口的信:“公子,雁门关柳公权老先生派人送来的加急密信。”
姜无尘接过来,指尖挑开封蜡,抽出信纸细看。
柳公权,父亲的故交,也是少数几个至今还和姜家通消息的老臣。
信上字字恳切,不仅证实了李虎当年确实负责过部分对北境姜家军的后勤,更直言此人贪婪成性,与刘承志过从甚密。柳老甚至隐晦地提到,当年的军需延误,恐怕不是意外,只是他手上也没有实证。
“柳老也盯着他呢。”姜无尘把信纸递给陆清婉和顾一剑,“看来,李虎这条线,比我们想的还要浑。”
他想起了行宫外那支淬毒的冷箭。
“之前让你找的老匠人,有信儿了吗?”他问顾一剑。
“回公子,人找到了。是以前神机营的老把式,姓王,手艺很地道。”顾一剑面色有些不好看,“他验过了,说箭头上淬的毒,不是军中常用的那几种。那玩意儿阴损得很,倒像是从西域那边流过来的一种蛇毒,毒性霸道,沾血就要命。这东西,市面上极少见,要么是宫里头的秘藏,要么,就得通过些见不得光的地下路子弄。”
西域蛇毒…刘承志的手,还真是不短。
姜无尘心里泛起一阵冷意。
刺杀的动机(刘承志),执行的人(李虎),过去的污点(贪腐,可能构陷父亲),再加上这特制的毒箭…一条条线索在他脑中汇聚,一张针对姜家的阴谋网,轮廓越来越清晰。
“清婉,”姜无尘吩咐,“把这些线索理一理,弄份简单的卷宗出来。”
他补充道:“毒药的来路和柳老的信,先隐去。只写李虎贪腐、可能延误军需,以及这次刺杀的疑点。”
陆清婉何等剔透,马上反应过来:“公子这是要…?”
“是时候,再去拜访一下咱们那位二皇子殿下了。”姜无尘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
夜更深了。
承德行宫,一处不起眼的偏殿内,烛火静静燃烧。
赵承熙看着对面的姜无尘,这位前纨绔如今平静得有些不像话,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复杂:“姜公子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殿下,”姜无尘也不绕弯子,将一份卷宗推到赵承熙面前,“送殿下一份礼,一份足以扳倒刘承志一条臂膀的大礼。”
赵承熙拿起卷宗,快速扫过。
李虎贪墨军粮,可能牵涉姜长风旧案,再加上这次行宫刺驾的疑云…桩桩件件,都指向李虎,更隐隐指向他背后的刘承志。
他放下卷宗,看向姜无尘:“这些…证据确凿?”
“部分证据,足以让御史台那帮闻着味儿就上的言官们兴奋起来了。”姜无尘回答得很直接,“至于其他的,只要有人想查,自然能查个底掉。李虎屁股底下不干净,他自己清楚,刘承志想把他摘干净,难。”
“你想借本王的手,动刘承志?”赵承熙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殿下和刘相,似乎也不是同路人。”姜无尘笑了笑,“敌人的敌人,可以是暂时的朋友。我给殿下递刀子,殿下只需要在朝堂上,找个合适的时机捅出去。扳倒李虎,打击刘系的势力,对殿下来说,有弊无利吗?”
赵承熙沉默了,指尖的敲击停了下来。
姜无尘抛出的诱饵很香,风险…似乎可控。
他重新打量着姜无尘:“本王如何信你?扳倒李虎,好处不都让你占了?”
“扳倒李虎,是为我父,也是为我自己。”姜无尘的语气带着几分诚恳,“但刘承志树大根深,我需要殿下的照拂。事成之后,揭发李虎的首功,自然是殿下明察秋毫。我姜无尘,只是个提供线索的戴罪之人,翻不起浪。”
他稍作停顿,加重了筹码:“再说,刘系倒下后空出的位置…殿下难道没有属意的人选吗?”
赵承熙的动作一顿。
“有点意思。”他终于开口,“不过,本王也有条件。”
“殿下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