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今歌见到王福,就像见到老熟人:“小福子,是太子哥哥下学了吗?你跟他说我在这里等他了吗?”
“说了说了,咱家当然说了,皇上今日事忙,晚点就过来。”
“你跟他说,有人欺负我!他再不来我可就要生气了!生很大很大的气!”
袁今歌用双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圈,表示自己这个气真的生得很大。
王福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目光停留在陆蓉月身上。
想必让娘娘受委屈的只有这位了,他心里有了底,回去自然会跟陛下禀报。
袁夫人生怕再待一会儿,前面马球场的人就会听见声音过来看热闹了。
毕竟袁今歌住在尚华宫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晓。
大多数人只知道袁家二姑娘摔坏了脑子,一直呆在袁家养着。
皇帝也是魔怔了,不仅将袁今歌养在尚华宫,而且让伺候的下人们都管她叫娘娘。
传出去,多半是要被御史言官弹劾的。
“好了好了,今日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大家就都散了吧。”袁夫人转过头看着陆蓉月,委婉道,“贤王妃也受累了,不如去偏殿换身衣服?”
“哼,不必了,是我这个王妃,配不上你们袁家的宴席,往后也不用给贤王府递帖子了。”
陆蓉月见王福在这里,有气也不好发作,只能冷哼一声,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往大门口而去。
“娘娘,咱们也该回去了。”王福恭恭敬敬地对袁今歌道。
“不嘛,我还要玩。”袁今歌说着便躲在袁夫人后面。
袁夫人摸了摸女儿的额发:“你乖,娘下次再来看你。”
“娘不可以留在这里陪歌儿吗?”
袁夫人强颜欢笑,差点就要落下泪来,陆青鸢连忙牵着霍灵犀的手上去。
“我们灵犀也要回家了,下次再来找今歌姐姐玩好不好?”
袁今歌倒是和霍灵犀成了好友,两人拉勾,约定下次再一起捏泥巴。
袁术默默地站在树下,呆呆地看着二姐。
他的模样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二姐醒来以后,就再也没有认出过他来。
…………
返程的马车上,陆青鸢望向窗外飞退的金桂树影,忽然开口问霍雁行:“所以,袁今歌就一直被关在尚华宫里吗?”
霍雁行眉心微蹙,自觉“关”字刺耳,不由得替皇帝辩解:“并非囚禁。陛下只是担心她再遭不测,又不便直接接入宫中,才暂送尚华宫静养。后来大梁与北燕开战,大嫂战殁。袁今歌素日最崇拜她这位长姐,陛下怕她知情后受刺激,才没有让她回府。”
“这就是囚禁。”陆青鸢冷笑一声,“不过是把地牢换成了金镶玉砌的牢笼罢了。”
霍雁行沉默不语。
陆青鸢继续道:
“你瞧她今日与灵犀玩耍的模样,虽然心智停留在孩提,但性格却没有变化。”
“若皇帝当真爱她、为她着想,便该送她回袁家,让她在亲人身边无拘无束地活着。”
霍雁行又何尝不知,其实陆青鸢说的是对的。
只是皇帝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他恐怕比旁人更清楚。
皇帝自小受董皇后教养,通晓为君之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君主。
即使面对太后与亲弟弟萧祁的得寸进尺,有时候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唯独在袁今歌这件事情上。
没得商量。
…………
贤王府。
萧祁怒气冲冲地策马回府,把鞭子往侍从手里一丢,大步流星地就往陆蓉月的院子里走去。
他今晚原本还在和几位大臣在梦仙居应酬,都是之前买题学子的世家,前些日的科场案让他们损了一大笔银钱,心生不满。
萧祁为了弥补,从自己的私库里拿了钱补贴了他们。
结果,酒才刚喝一半,宫中就来了旨意。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着急忙慌地就带着一身酒气进了宫。
先是在御书房的门外等了半个时辰,皇兄才让他进去,进去以后也不像平日那样赐座,只是晾着他。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了,才知道今日在尚华宫中的事情。
萧祁当年是亲历了母后与皇兄之间的冷战,也知道自己这个看起来大度宽厚的皇兄,唯一的软肋便是袁家二姑娘。
“砰——”
萧祁一脚踢开主屋的大门。
陆蓉月已经睡下了,忽然被吵了起来,她披着寝衣起身,揉揉眼睛问道:
“王爷,你怎么这个时辰……”
“本王原以为你是个有脑子的,没想到居然蠢笨如猪!”萧祁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声音陡然拔高,“你怎么会蠢到去袁家赴宴!他们给王府下帖子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没想到你真去了!你娘都没有教过你这些吗?!”
陆蓉月没见过萧祁发这么大的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她攥紧寝衣下摆,委屈涌上心头,嘟囔道:“我哪知道那傻子……”
“住口!一口一个傻子的,你是嫌自己的命不够长吗?”萧祁摔了桌上的茶杯。
“袁今歌是什么人?她是皇兄心尖上的人!就凭你也敢惹她?”
陆蓉月自出生以来,哪里听过这种重话。
她前世在镇北侯府被指责几句,已经委屈得要命了,萧祁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泪眼哗啦啦就流了下来。
忽然,门口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异响。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滚进来!”萧祁正在气头上,吼了一声。
“爹爹~”
萧琮的小身影出现在门口,后面还跟着端着茶的乳母。
“爹爹喝茶,爹爹不要生气。”萧琮走过来,从乳母手中接过茶,双手捧着递给萧祁。
见到萧琮这张小脸,萧祁就算再生气,也发不出来。
正好房里的茶盏被他打碎了,发了通脾气,口也干了,他接过茶,喝了一口。
茶水下肚,喉间的燥意稍减。
是用梅花雪水烹的碧螺春?
这是佩儿烹茶惯用的方法,她是江南人,最讲究这些情致。
萧祁不由想起佩儿的好来,她除了出身不高,其他的,不管是为人做事也好,侍奉夫君也罢,都挑不出毛病来。
陆蓉月还在床边哭哭啼啼,哭得他心烦意乱的。
萧祁皱了眉头:
“行了,这些天你就好好学做一个合格的王妃,将世家大族这些弯弯绕绕给我搞清楚,不要再给我出去惹事了!”
他抱起萧琮就往院外走,命令下人:
“从今日起,王妃禁足府中。没有本王的命令,半步不许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