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梨抱着胳膊,微微挑眉,悠悠的说道:“你若想知晓,可以求求我,要是我心情不错的话,倒也可以告诉你。”
江婉顿时怒目圆睁,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从小到大,她便眼高于顶,一直都是瞧不起江梨的,毕竟江梨是江家的外人,如今哀求江梨这般屈辱之事,她又如何能做得出来?
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求你?你该不是在白日做梦!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刚才你试图勾引谢将军。我警告你,不要痴心妄想,谢将军命中注定的正妻是我,日后我定会凤冠霞帔,成为他的正室夫人!而你........靠边站吧!”
江梨听闻这话,仿若被人当胸击中,心口处涌起一阵莫名的刺痛。
恍惚间,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前世,江婉手持信物奔赴皇宫认亲,贵妃娘娘见亲生女儿归来,满心愧疚,费尽心思为江婉谋得了公主的尊号。
后来,一道赐婚圣旨降下,江婉风风光光地嫁入了谢府,成了谢寒清的妻。
彼时,谢寒清若敢抗旨,便是犯了欺君之罪,满门上下都将性命不保。
为了阖家老小,他只能无奈屈从。
犹记得,自己当时还暗自庆幸,以为终于摆脱了这段纠葛。
新婚之夜,谢寒清酩酊大醉,双眼泛红,跌跌撞撞地寻到她的居所,一见到她,便紧紧相拥,嘴里喃喃着想要与她厮守一生的誓言,甚至情难自抑,想要亲吻她。
可她却心如铁石,狠狠将他推开。
谢寒清虽然和江婉成婚,两人却一直没有同房,反倒是日夜来找她,这让江婉勃然大怒,经常来找她麻烦。
后来,她以谢寒清已然成婚为由,苦苦哀求他放自己自由。
谢寒清似也明白,已无法再给她名分,最终忍痛放手,还给了她黄金万两傍身。
可她回到梁旭年身边,换来的却是无情的背叛。
待到那时,她才惊觉,自己与谢寒清之间,早已是再无可能,一切都已回不去了。
前世的不堪与悲苦,她绝对不会再让这一世重演。
想要嫁给谢寒清,那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就在此时,江明轩推着轮椅,缓缓而来。
他神色间满是哀愁,双眼红肿如核桃,看这个样子,定是方才躲在某处偷偷哭了,明明正值青春年少,可那神态却仿若历经沧桑的迟暮老人,满是疲惫与落寞。
“二姐,刚才我心情欠佳,大姐在竹林中陪伴我,你不要胡乱揣测。”
江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江明轩,关切问道:“轩弟弟,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什么伤心之事了?”
“此事说来话长,待回到家之后再谈吧。”
“爱说不说,我还不稀罕知道呢!”江婉小嘴一撅,满脸的傲娇模样。
江梨听到江明轩为自己遮掩,心中顿时觉得有些新奇,不由得抬眸扫了他一眼。
江明轩微微仰头,回以一个略带感激的浅笑,而后压低声音,轻声说道:“多谢大姐。”
若不是江梨今日强行带他来这马场,他恐怕永远也无法看清小瑶的真实面目。
彼时,人群熙攘,比肩接踵。
江元亮与封雁芙在这如潮的人海中,目光急切地四下搜寻。
一番寻觅之后,终于瞧见了自家女儿的身影,二人忙不迭地快步奔来,连声道:“原来你们都在这儿,我们找你们找得好苦啊!”
说完,江元亮的目光落至江梨身上,刹那间,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妒意。
一想到江梨于马球场上大展身手,赢得黄金百两,此刻已然成为江家最为富有的人,他心中那股妒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不过,若是能将这笔钱财收入囊中,岂不就有足够的银钱去购置大量的瓷器?
如此一来,不就能与皇家做起生意,从此飞黄腾达了吗?冒出这个想法后,他便按捺不住,赶忙搓了搓手,满脸堆笑地凑到江梨身旁,说道:“梨儿,我的宝贝闺女,你何时学会了这骑马之术,并且打马球竟这么厉害?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江梨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从容应道:“爹,女儿会的东西还多着呢,往后日子长,定会让您大开眼界。”
语毕,她眼角微微弯起,又道:“我去买点礼物,你们便先回去吧。”
望着江梨离去的背影,江元亮心中一阵窃喜,抬手轻抚着下颚的胡须,不住点头,得意道:“这江梨,有了些银钱便想着给咱们买礼物,当真是孝顺呐。看吧,我之前便再三告诫你们,莫要将她身世之事告知于她。若是说了,你们觉着她还会给我们买礼物,往后还能乖乖听咱们的话吗?”
封雁芙心领神会,忙抬手掩嘴轻笑,娇柔地靠在江元亮身上,附和道:“还是老爷您想得周全,往后我再也不提这事儿了。”
江婉与江叶柔相互对视一眼,旋即掩唇,低声轻笑起来。
一家人围聚一处,心中已经盘算着如何把江梨那黄金百两收入囊中。
只有江明轩,满脸的忧愁之色。
他低垂双眸。
自己的确该寻个恰当的时机,将一些事情告知江梨。
之前,自己对江梨态度十分恶劣,可江梨却心胸宽广,不记前嫌。
不仅如此,她还不忍心看着自己被小瑶蒙在鼓里,不惜耗费心力,将真相告知于他。
这般恩情,他铭记于心。
他不能让江家的人拿走江梨的黄金百两。
江梨前去领取那不菲奖赏,而后辗转找到了万文石。
万文石此前目睹江梨在马球场上纵横驰骋,尽显飒爽英姿,此刻看见江梨来了,不禁拱手,满脸钦佩之色,口中赞道:“江家有大小姐这般出类拔萃之人,实在是江家之幸,更是这城中一桩美谈啊!”
江梨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神色从容,“先生,不知您可愿将瓷窑转卖给我?”
万文石自然愿意极了,只是......
他忙拱手问道:“江大小姐,冒昧一问,您购置我这破旧不堪的瓷窑,想要干什么?”
“自是用来烧瓷。”
“江大小姐有所不知,我这瓷窑工艺落后,早已跟不上时下潮流,且多年来一直亏损,实在是……”
江梨抬手,打断他的话,“先生,这些您不必多问,只需将瓷窑卖与我即可。如果先生愿意,往后仍可留在瓷窑做事,我定会以礼相待。”
万文石听闻,先是一怔,随即眼中涌起惊喜之色,忙不迭地深深作揖,言辞恳切:“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江大小姐大恩,文石无以为报,往后定当为大小姐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暮霭沉沉,余晖似金纱,轻轻洒落在那空荡荡的庭院之中,而后又悄然探入江家的膳厅。
江婉与江叶柔早已饥肠辘辘,腹中不时传来阵阵抗议之声,可桌上佳肴虽散发着诱人香气,她们却只能眼巴巴瞧着,半天不得动筷。
终于,江婉按捺不住,秀眉轻蹙,娇嗔道:“爹,究竟何时方能开饭呀?”
江元亮神色悠然,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不紧不慢道:“急什么?你大姐还没有回来。她去给咱们购置礼物了,如果咱们不等她便先动筷,就显得太薄情了,会让她心寒。”
封雁芙也在一旁和声劝道:“江梨如今那么富有,她买给你们的礼物想来必定十分贵重,就当是为了那珍贵礼物,再忍耐一下吧。”
江婉与江叶柔相互对视一眼,两人都觉有理,只得强忍着腹中饥饿,继续等待。
时光悠悠流逝,夜幕悄然降临,直至夜色深沉,江梨才姗姗而归。
她踏入膳厅,就看见自己的一家人饿得面色不佳,她嘴角微微上扬,觉得有点好笑。
江元亮强压着心头怒火,满脸堆笑,连忙招呼:“我的宝贝女儿,你可算回来了,快些过来用膳。”
江梨却神色自若,轻描淡写道:“这么晚了,你们竟还未用餐?我已在外面用过了,去的是城中最大的愿春楼。你们自便,慢慢享用吧。”
“你……”江元亮双目圆睁,那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拳,如果不是为了那心心念念的礼物,他恨不得当场将桌子掀翻。
他强压怒火,质问道:“你不是说去买礼物吗?礼物在哪里?我看看。”
江梨神色悠然,不紧不慢地从衣袖之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轻轻晃了晃,笑道:“这便是礼物了,这是我特意给林弟妹买的。”
“你........你竟只给林昼一人购置?那我们呢?我可是你爹!还有你两个妹妹与弟弟,你就全然不顾了?你怎能如此自私自利!”
江梨听闻,不禁捂嘴轻笑,似带着几分戏谑,悠悠道:“这些财物是我凭本事得到的,我爱给谁买礼物,那是我的事。我先回房了!”言罢,转身便走。
“站住,你给我站住!”
江元亮气得浑身发抖,颤抖的手指着江梨渐行渐远的背影,一口闷气郁结在胸口,憋得他面色铁青,险些气得当场吐血。
江婉与江叶柔听闻江梨此言,顿时怒不可遏,彻底崩溃。
只见江婉柳眉倒竖,一把将手中碗筷狠狠摔在桌上,“哗啦”一声脆响,惊得众人皆是一颤。
江叶柔亦是满脸怒容,跟着起身,跺了跺脚,愤然道:“瞧瞧这饭菜,都已凉透!爹,您瞧瞧如今这局面,我们非但没捞着半点好处,连顿饭都没得安稳吃!”
言罢,二人裙摆一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封雁芙见状,心中亦是恼怒万分,忍不住狠狠瞪了江元亮一眼,眼神中满是嫌弃,冷哼道:“你先前还信誓旦旦,说江梨对您孝顺有加,把您当亲爹一般,现在怎么样?您倒是说说,心里作何感想?”
江元亮被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得通红,如猪肝一般。
他气得浑身发颤,哪里能想到,往日里任他拿捏的江梨,如今竟敢这般不把他放在眼里。
在他心中,江梨此举无异于忤逆犯上,实在是养了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悔恨之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江元亮咬牙切齿,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心狠些,直接将那襁褓中的江梨掐死,也不至于如今受这般气!
幽暗的屋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在四壁上投下斑驳光影。
林昼忙碌了整整一日,片刻未曾得闲,此刻又在这如豆的烛光下,专注地做着手工活,只为能补贴些家用。
江梨轻轻推开门,悄然踏入屋内,瞧见这一幕,心中不禁一酸。
恍惚间,她竟发觉林昼仿佛在转瞬之间老了许多。
还记得林昼初嫁入江家之时,肌肤胜雪,白白嫩嫩,眉眼间尽是少女的娇俏灵动,恰似春日里绽放的娇艳花朵。
可如今,不过短短几年,岁月却似无情的刻刀,在林昼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生生将林昼磋磨成了形容憔悴的模样。
今日的马球大会那般热闹非凡,本是阖府同乐的好时机,林昼却未能前往。
皆因家中诸事繁杂,里里外外都需她操持。
而那封雁芙,身为婆婆,却十指不沾阳春水,对家中事务全然不愿插手,致使所有的重担,都一股脑地压在了林昼一人柔弱的肩头。
见状,她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而后轻步上前,将手中的礼物置于桌上,柔声道:“林弟妹,我今日打马球赢得了奖赏,这是特意给你买的礼物。”
林昼听闻,原本疲惫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惊喜的光亮,可紧接着,她又满是自责地说道:“给我买礼物做什么呀?可别这般破费,你好不容易有了钱,应当赶紧攒着才是,快拿去退了吧。”
江梨却只是微笑着,轻轻打开盒子,一只做工精细、尽显华贵的发簪呈现在眼前。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发簪,走到林昼身后,亲自为林昼戴上,“我才不要退呢,这簪子与你最是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