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发现令舒璐心惊了好些时日。她寻机将此事告诉了张湫。
张湫听后,将自己关在屋内多日闭门不出,再出门时,张湫将那救下的小孩送给了古家村一户无儿无女的老夫妇抚养,而后她亲自去了春楼,寻了葫妈妈谈话。
再之后,春楼便出了个新花魁张娘子,据说此人媚骨天成,不知多少儿郎一掷千金只为一睹张娘子芳容。
舒璐知道张湫就是张娘子之时,正是张湫初争花魁之日。舒璐闯入张湫屋内,压低声音怒问道:“你这是在作甚?”
张湫红了眼,笑得凄苦,“达官杀我双亲, 屠了整个村子,却享高官厚禄、百姓跪拜,这是何世道?难道无权之人天生命贱吗?世道不公,我不杀他,谁来还我双亲公道?谁来给我们一个公道?”
舒璐蹙眉道:“可要报仇有很多方式,何苦将自己搭进这地方来啊?”
“有何方式?”张湫双眸泛起水雾,“你告诉我有何方式?别人有权有钱、有人有势,我们有什么?若真能与那人抗衡,你何苦自毁容貌藏身于此处?你我势单力薄,莫说报仇,便是想接近那人都难,你告诉我不走这条路,还有何方式可以接近他?”
舒璐深叹一口气,“这里的女子,要不要服侍客人,服侍什么客人从不由自己选择,你即便是将自己搭了进来,也不一定就能接近那人。”
张湫抬手拭去滑落的泪珠,她拉着舒璐的手,“舒璐,你帮我。我之前打听过,金安官员不得狎妓,但春楼有不成文的规矩。
只要是花魁,便有得见达官显贵的机会,有机会我们便得试一试,哪怕杀不了他,能拿到他的罪证去敲天听鼓舍命告御状也是好的。”
舒璐沉默良久,终是点头应下。
舒璐和张湫在人前从不主动交谈,春楼里无人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连映雪也不知道,舒璐和张湫是同乡。
张湫寻机会在郁承元身上找证据,舒璐在外留心屠村一案是否有像她和张湫一样的其他幸存者和知晓内情之人。
若有新的人证出现,舒璐便将人聚集安置到城外古家村。二人伺机而动,只为求一个公道正义。
约莫半月前,突然有人找到张湫,说是知晓她和郁丞相父子的关系,要给她换个地方安置以免她无端丧命。
张湫本不愿离开,却无奈被那人强行赎身带离春楼。
张湫失踪后,舒璐一直忧心忡忡。她担心是不是郁承元发现了什么,对张湫下了毒手,舒璐暗中一直在寻张湫的下落,却也未寻到线索。
郁沉云能成功让舒璐集结证人,除了古家村的人和映雪做筹码外,也有张湫在手的缘故。
如今,舒璐和古家村的证人证词齐全;当初屠村之时杀手遗留的物件也已上呈官府;
张湫在郁承元处打探到当年为郁承元秘密定制石槐服饰与兵器的黑商下落,只是那商人早被郁承元灭口,但好在经过张湫和舒璐合力查探,寻到了商人留下的当时同郁承元交易的证物,这证物也已上呈。
施洛江之所以说此案还有疑点,是因为他道,虽人证物证皆有,但人证口中那些杀手并未找到,只凭一些陈年旧物、令牌以及一张带有郁承元笔迹的交易凭证实难定罪。
因为令牌可以造假,笔迹可以模仿,如此大案,还是要寻到人证口中那个见过一面的杀手,若杀手亲口指认郁承元,此事才更可信。
施洛江拖延时间,便是想在这段时日寻人证的弱点,让人证自己改口供。
若苦主都不告或是告得不明不白了,那郁承元要翻案便就不难。
郁承元不仅是朝廷官员,也是郁丞相的长子,这层身份在这,查此案确实得慎重些,一不小心怕是就会寒了朝中老臣的心。
皇帝特意指派了中立的心腹大臣接手此案,命其尽快查清案情。
早朝后,郁丞相一出宫便命人去了公主府,说是郁老夫人病重,让郁沉云回府探病。
施寒岄奉旨入宫侍奉皇后,前脚刚离开公主府。
因着郁沉云心中纠结,他不愿见到青堂,所以青堂只能留在飞雾院中。
郁沉云带上肃北跟着郁丞相的人回了丞相府。
郁沉云和肃北一进府门,丞相府的守门小厮便立即关上大门。
郁沉云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府门,他无声冷笑,大步走向丞相府主厅。
郁丞相和郁夫人端坐在主厅正座上。
郁沉云进门前,二人似是在低声交谈些什么,郁丞相神情略显沉重,郁夫人神色十分焦虑。
郁沉云进门时,二人同时噤声,端出了一副冷漠又隐着愤怒的姿态。
“父亲、母亲安好。”郁沉云朝主座上的二人行礼问安道。
郁沉云话落后,郁丞相二话没说便将手边的茶碗砸向郁沉云。郁沉云侧身一闪,茶碗飞至门边,磕在门框上后,碎落满地。
“你敢躲?!”郁丞相指着郁沉云怒道。
“父亲无端动手,念着父亲是长辈,孩儿不好反击,自是要躲。”
“你个逆子!”郁丞相怒站起身,急急朝郁沉云走近后,抬手便欲扇在郁沉云脸上。
郁沉云面上闪过一抹不耐,他侧身躲开郁丞相的攻击,而后径直走向侧座,俯身坐下。
郁丞相的手没有打到想教训的人,他气得不轻,手也跟着发颤,一根颤抖得厉害的食指指着郁沉云的鼻子,“你……你……”
郁丞相“你”了好几声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郁夫人见状赶忙上前扶住郁丞相,抬手轻抚着郁丞相的背帮他顺气。
“云哥儿这是作甚呐?怎可如此忤逆你父亲?若再将你父亲气病了,你就不怕传出去被人唾骂吗?”
“有事说事,莫要再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郁沉云言简意赅,面色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