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的主要着作:
5、《信陵君窃符救赵》—2
译文(参考):
魏公子无忌,是魏昭王小儿子魏安厘王的同父异母弟弟。昭王死后,安厘王即位,封魏公子为信陵君(诸侯)。
魏公子为人仁义,能降抑自己身份,和比自己地位低的士人交往,哪怕士人不贤、不肖,都谦虚有礼地与之交往,不以自己的富贵而骄慢别人。
因此,士人纷纷从魏国周围几千里以内的地方争相回归,招来食客三千人之多。十多年来,各诸侯都以公子贤明、多客而不敢用兵侵犯魏国。
魏国有一位隐士叫侯赢,七十岁了,家贫,是大梁(魏国都城)东门的守门人。公子得知后,前往拜访,并赠送厚礼。
侯赢不肯接受,说:“我修养品德和检点行为数十年,从不以监守城门而收受公子的财礼。” 公子便摆酒大会宾客。
公子后面跟随着车骑,左边的上位空着,去接东门的侯生。侯赢整理衣冠,不客气地登上公子的车,坐在左边的上位,想观察公子的态度。
公子拉着马缰驾车,越显得恭敬。侯赢对公子说:“我有客人在市场的屠宰舖里,希望委屈您的车骑,和我一起去拜访他一下。”
公子驾车进入市场,侯赢看见他的客人朱亥,站在那里故意表示出旁若无人的傲慢态度,(侯赢下车和朱亥)说些客套的话语,暗中观察公子。公子的颜面愈加平和。
当时,魏国的将相、宗室宾客满堂,等待公子开宴。市上群众都来观看公子执辔的举动。后面跟随的车骑上的人都暗地里骂侯赢。
侯赢见公子始终面不改色,便辞别客人(朱亥)坐上车子。到家了,公子引侯赢坐到上座,一一向宾客介绍侯赢,并称赞他的贤德,宾客都感到惊奇。
酒饮正酣时,公子起身,走到侯赢面前,举杯为他祝寿。侯赢对公子说:“今天我难为了您这么久,我只是一个掌管城门开闭的人(贱役),而公子却亲自驾车接迎我;在众人广坐之中,不宜有过分的礼节,您已经太过分了。
“我想成就公子之名,所以刚才故意让公子的车骑久停在市场里,我去访问屠户中的一个朋友(朱亥),以考验公子的度量,公子不但没有着急,反而愈加谦恭。
“这样,市人都以为我是小人,而公子是礼贤下士有德行的人。”于是停酒,侯赢成为上客。
侯赢对公子说:“我的朋友屠夫朱亥,这人是个贤良的人,没有人知道,他故意隐匿在屠宰舖里。” 公子前往(朱亥那里)屡次致意问候,朱亥故意不答谢,公子觉得奇怪。
魏安厘王二十年(即公元前257年,三年前),秦昭王时(秦将白起)打败赵国的长平军(活埋降卒40万之事),又进兵围邯郸(赵国都城)。
公子的姐姐是赵惠文王的弟弟平原君的夫人,多次写信给魏王和公子,向魏国请救。魏王派将军晋鄙率领十万大军救赵。
秦王派使者告知魏王:“我很快就要攻下邯郸,假如那个诸侯敢去救,在打下赵国之后,必然移兵先攻击他!”
魏王害怕了,派人制止晋鄙,叫军队不要前进,驻扎在邺地,名为救赵,实为左右摇摆,观望秦、赵两国的形势。
平原君派到魏国求救的使者,在往来的路上,络绎不绝,责备魏公子说:“平原君赵胜之所以与(公子的姐姐)结托为姻亲,是因为公子大义,能深切地关怀别人的困难。
“现今邯郸被秦军围困,而魏国的救兵迟迟不到,所谓公子能急人之困,又表现在哪里呢!而且公子即使看轻胜利,投降秦国,难道不可怜公子的姐姐吗?”
公子十分着急。多次促请魏王,宾客辩士用各种各样的说法去劝说魏王,但是魏王怕秦,终于没有听从公子和众人的意见。
公子自己估计)救赵的事情)终不能得到魏王的应允。决计不独自苟活而使赵国灭亡,请宾客凑集车骑百余乘(辆),想带着门客们一起去同秦军拼命,与战国同亡。
经过东门,见到侯赢,告知他想和秦军去拼命,诀别辞行。侯赢说:“公子好好努力吧!老臣不能随从一起去了。”
公子走了几里路,心里不舒服,说:“我对待侯赢这么周到,天下人都知道;现今我去赴死,而侯赢竟无一言半语辞送我,难道我有过失吗?”
遂驾车返回,问候赢。侯赢笑答:“我知道公子肯定会返回来的。”接着说:“公子爱士,名闻天下。今有难,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勇赴秦军,就好比以肉投喂饿虎,会有什么功效呢?还用得着让这么多门客和他一起去做什么?
“公子对我厚待,公子去而我却不送,以便激起公子恨我而复返。”公子再次拜谢,并反问他。侯赢遣退旁人私下对公子说:“我听闻晋鄙的兵符放在魏王的卧室里,而如姬最受(魏王)宠爱,能出入王的卧室里,肯定能窃得兵符。
“我还听闻如姬的父亲被人杀死,如姬蓄意要报仇已经三年了。王以下想求报其父仇,都不能得逞,如姬对公子哭泣(求帮报仇),公子派门客斩下仇人的头,献给如姬。
“如姬愿为公子出死力,决不会有什么推辞,只是没有(报答的)机会罢了。公子只要一开口请如姬,如姬必然许诺,拿到虎符就把晋鄙的兵权夺到了手,向北可以救赵国,向西可以打退秦兵,这就是五霸的功业啦。”
公子听从他的计策,请如姬,如姬果然盗得调动晋鄙军队的兵符交给了公子。
公子行前,侯赢说:“将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求有利于国家。公子如果与晋鄙合符,而晋鄙不信公子,再向魏王请示(核实这件事),这样就危险了。
“可让我的朋友朱亥和你一起去,此人是大力士。如果晋鄙听信了,就成功了,如果晋鄙不听信,可让朱亥击打他。”
公子哭泣,侯赢问:“难道公子怕死吗?为什么哭呢?”公子说:“晋鄙是叱咤风云的老将,恐怕他不会听从,必然杀他,所以哭泣,哪里是怕死呀?”
于是公子请朱亥。朱亥笑着说:“我只是一个市井上动刀宰杀牲畜的屠夫,而公子屡次亲自来慰问我,之所以不报谢,是认为小礼没什么用。今日公子有急事,这正是我出死力的时候。”
遂与公子同行,公子谢谢侯赢。侯赢说:“我想和你们一起去,但是人老没用了。我会计算公子的行日,你们到晋鄙军之日,我就面向北方自刎,用来报答公子的恩惠。”公子出发。
到达邺地,假传魏王的命令给晋鄙。晋鄙合符,怀疑,举手看着公子说:“今日我率十万军队,屯于国境上,有国之重任,现在你单车(匹马)来接替我,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愿听从。朱亥拿出藏在袖子里四十斤重的铁锤,杀死了晋鄙。
公子遂率领晋鄙军,控制住军队,下令全军:“如果父子都在军中,父亲回去;如果兄弟都在军中,兄回;如果独子没有兄弟,回家去奉养父母。”
经过挑选的精兵八万人,进军攻击秦军。秦军解围而去,邯郸得救,赵国得存。赵王和平原君在邯郸城郊迎接公子,平原君负着弓箭和箭袋,在前引路(这是非常隆重的礼节,表示对信陵君的尊敬)。
赵王再次拜谢:“自古贤人没有能比得上公子的了!” 至此,平原君再不敢自比于人(指信陵君)了。
公子与侯赢决绝,正是他刚到晋鄙军队之时,侯赢果然面向北方自刎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