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上的探照灯光如利剑刺破雪幕,三艘破冰船在冰原边缘抛锚。
身着白色防寒服的士兵如蚁群般涌下舷梯,重型钻探设备的履带碾过积雪,在冻土上留下深褐色的辙痕。
江天野蜷缩在冰坡背风处,老式望远镜的镜片蒙着霜。
他看见领队的军官举起信号枪,赤红色光弹升空的刹那,冰层下传来低频震动。
“他们在用声波测绘塔体结构......”
老人的呼吸在面罩内凝成白雾,“那群蠢货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唤醒什么。”
林寒单膝跪在观测点,狙击枪的准星锁定三百米外的指挥帐篷。
透过帆布缝隙,他看见电子沙盘上闪烁的红点正沿着黑塔虚影轮廓移动。
“钻机已经启动,”他压低声音,“最多两小时就会触及核心层。”
陆云漪的监测仪突然发出蜂鸣。
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波纹,淡金色纹路从锁骨蔓延到手背:“能量导管出现异常位移,那座塔在主动调整结构......”
话音未落,冰湖中央的新塔虚影突然迸发强光,鳞甲表面的菱形晶体同时转向舰队方向。
钻探平台上的士兵们同时僵住。
年轻的地质员王磊摘下防雾护目镜,瞳孔被暗金光流填满。
他手中的岩芯取样器哐当坠地,嘴唇神经质地翕动:“星星......全是星星......”
“关闭探照灯!”
指挥官的对讲机炸响尖叫。
但为时已晚……
王磊突然撕开防护面罩,零下四十度的寒风灌入肺叶。
他张开双臂仰头望天,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尖笑:“它们在转动!每颗星星都是眼睛!”
暗红液体从他耳孔渗出,在脸颊冻结成血珊瑚。
冰坡上的三人目睹了全过程。
江天野的指甲掐进冻土:“是认知污染......和二十年前的首批感染者症状一样。”
林寒的狙击镜里,更多士兵出现异常。
有人跪地呕吐,有人用匕首在冰面刻划混乱的线条,还有个技术员正把自己的手指塞进钻机齿轮。
“撤退!全体撤退!”
指挥官挥舞手枪,子弹击碎冰柱的声音被狂风吞没。
陆云漪突然抓住江天野的袖口:“看塔顶!”
新塔虚影的尖顶正在“融化”。
那种融化不是物理层面的消解,而是像浸入水中的水墨画般晕染开来。
暗金光流在空气中凝结成巨大的星群图案,每颗“星辰”都是微缩的菱形瞳孔。
王磊的惨叫刺破喧嚣。
这个二十五岁的实习地质员突然跃上钻机操作台,防护服在能量辐射下冒出青烟。
他指着天幕上的星群又哭又笑:“它们在对视!所有眼睛都在对视!”
林寒的子弹擦着王磊的肩头掠过,试图用疼痛唤醒他的神智。
但年轻的地质员恍若未觉,反而撕开燃烧的防护服,赤裸的上身暴露在极寒中。
“他在献祭自己......”
江天野的喉结滚动,“黑塔在挑选宿主!”
仿佛印证他的判断,王磊的皮肤开始浮现鳞状纹路。
暗金光芒从毛孔渗出,在体表交织成与塔体相同的蜂窝状护甲。
他的眼球完全被黑色占据,抬手间竟将半吨重的钻机零件抛向舰队。
陆云漪的监测仪屏幕炸出火花。
她扯断烧焦的线路,淡金纹路顺着指尖爬上备用设备:“能量频率正在同步,再不切断联系......”
冰层突然拱起。
新塔虚影的基座伸出无数暗红触须,如血管般扎入王磊脚底。
年轻地质员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脊椎不自然地向后弯曲,整个人悬浮在光流中。
“就是现在!”
林寒的子弹贯穿液氮储存罐。
超低温雾气喷涌而出,将王磊与触须的连接处冻结。
陆云漪趁机启动电磁脉冲器,江天野老迈的身躯爆发出惊人力量,将改装过的信号干扰桩砸进冰缝。
三重冲击下,暗金光流出现短暂紊乱。
王磊如断线木偶般坠落,体表的鳞甲迅速褪色。
“带他回来!”指挥官嘶吼。
但医疗队尚未靠近,王磊突然睁眼。
他的瞳孔恢复清明,却透着更深的恐惧:“不能看......千万不能直视......”
鲜血从七窍涌出,未尽的话语永远凝固在喉间。
冰湖重归死寂。
舰队在半小时后撤离,雪地上残留着焦黑的钻机残骸。
三人摸到事发地点时,陆云漪的检测仪在王磊遗体旁发现异常……
冻结的血泊中,有细微的晶状体正在生长。
“和黑塔鳞甲同源的物质。”
她用小镊子夹起米粒大的晶体,“他在被污染后发生了基因突变。”
江天野蹲下身,老花镜片几乎贴到冰面。
在王磊最后刻画的凌乱线条中,他辨认出某个重复的图案:无数同心圆嵌套着锐角三角形,与黑塔表面的纹路惊人相似。
林寒的视线扫过舰队留下的监测设备。
屏幕上的塔体三维模型正在自动更新,核心层的轮廓让他想起某种深海生物的骨骼:“这不是建筑......是活体的外骨骼。”
夜色降临时,暴风雪愈发狂暴。
三人退回地下掩体,汽灯在金属墙壁上投出摇晃的阴影。
江天野将王磊刻画的图案临摹在日志本上,枯瘦的手指突然顿住。
“你们看这个角度......”
他将纸张旋转四十五度,“像不像人脑剖面图?”
陆云漪凑近观察,淡金纹路在汽灯光下泛着微光。
交错的线条与脑沟回产生诡异的重合,那些三角形恰好分布在颞叶区域。
她突然抓起医疗包:“我需要解剖样本。”
林寒按住她的手腕:“军方带走了遗体。”
“不,”她指向冰洞方向,“那些触须的残留物......”
三人重返冰湖时,月光正被乌云吞噬。
林寒的狼眼手电扫过钻机残骸,光束突然定格在某片反光的冰面……
半截暗红触须被封在冰层下,表面覆盖着正在结晶的鳞片。
凿开冰块的瞬间,异变陡生。
触须残肢突然爆裂,飞溅的黏液在空气中凝结成星群图案。
江天野的防护面罩被击中,多层复合玻璃竟被蚀出针孔大的缺口。
“后退!”
林寒拽着两人扑进冰缝。
陆云漪的防护服后背冒着白烟,她反手抽出液氮喷射器,却发现罐体早已在低温中失效。
暗金光流如活物般攀上冰壁,在他们头顶交织成巨大的瞳孔幻象。
江天野突然扯下燃烧的防护手套。
老人布满冻疮的手掌按在冰面上,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涌现……
他见过这种光纹,在女儿江小满的实验室,在那朵注定凋零的冰晶玫瑰内部。
“闭上眼睛!”
他嘶吼着掏出手电筒,“用强光干扰光谱!”
三道光束刺破黑暗。
在交错的光网中,瞳孔幻象出现短暂波动。
林寒趁机掷出Emp手雷,电磁脉冲将残余能量场撕成碎片。
当一切平息时,冰洞底部只剩下焦黑的灼痕。
陆云漪跪坐在雪地里,医疗包中的镇静剂滚落在地。
她盯着监测仪上的脑波记录……
在幻象出现的七秒内,三人的颞叶活动出现了完全同步的异常波动。
江天野的旧怀表在此时响起警报。
内置的辐射计量表疯狂跳动,表盘玻璃下的江小满照片被染成暗金色。
老人颤抖着指向冰湖中心,新塔虚影的尖顶正在缓缓旋转,鳞甲开合间露出更深处的结构......
无数人类颅骨的轮廓,正在塔体内部隐隐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