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皇宫到了。”
白芷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顾怀夕轻抚了下鬓边的绢花,扶着白芷走下马车。
刚站定,
另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又快又稳的停在旁边。
谢淮聿率先走下来,瞧见顾怀夕后,浓眉拧着些不悦。
顾怀夕装作没看见,自顾自的领着白芷往宫门口走,可余光里却瞧见谢淮聿细致温柔的将苏紫菀扶下马车,
嗓音低沉的嘱咐苏紫菀慢一些。
顾怀夕没有回头,这两日她窝在云水轩里,充耳不闻他们的事,京城里的戏班子被她请了个遍,谢淮聿的眉头也越拧越紧。
看着顾怀夕那抹纤瘦的身影率先踏进宫门,
苏紫菀拉了拉谢淮聿的衣袖,
谢淮聿收回视线,温声说道:“走吧,我们先去见陛下。”
苏紫菀欲言又止,眼底闪烁着不明情绪,站在原地不肯动身,
“可——”
她轻抚了下微微隆起的孕肚,踌躇的说:“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和陛下解释。”
谢淮聿眸色温和,
“无妨,回京之前,我已经在信中和陛下说清了,他不会多想。”
苏紫菀点点头,抬眸看了眼宫门,问道:“姐姐不与我们同去见陛下?”
谈及顾怀夕,谢淮聿脸色又有些阴沉,
这两日他每每踏进云水轩,都被那些咿咿呀呀的靡靡之音给扰的心烦意乱,本是体谅她没了孩子心情不佳,也不想过于苛责她。
可她的行为实在有失一个当家主母的风范,顾怀夕,首先应该学会懂事。
谢淮聿抿直唇角,
“不必管她,她与长公主是闺中好友,想来是去了含元殿。”
苏紫菀点点头,意味不明的说了句,
“姐姐是太傅嫡女,千恩万宠长大,又和宫中贵人们交好,性子自然娇惯了些,阿聿与她成亲多年,还能不知道她的性情。”
谢淮聿没再多说,
领着苏紫菀进了宫。
——
宸阳宫里,皇帝齐玉宣一身明黄龙袍,靠在龙椅上刚饮了一碗浓苦汤药,嘴里的药味还未散尽,就急着问身侧的小太监:“国公还未进宫?”
小太监递了盏蜂蜜茶过去,
恭声回答:“国公已经进宫了,陛下莫要心急,再等等。”
齐玉宣叹了口气,视线落在桌案上的那封信笺上,斟酌道,
“三年了,阿聿终于是把那苏紫菀寻了回来,也不枉费他次次深入西疆,他的这点心愿终于完满了。”
“苏家满门忠烈,阿聿又看重她,朕应该赏她些什么?”
小太监恭着身子,不敢插嘴。
齐玉宣琢磨片刻,自言自语。
“苏紫菀是阿聿深爱之人,女子最看重的自然是能和爱人长厢厮守,可阿聿如今已经娶亲,娶得又是顾太傅的女儿,若让他休妻另娶,也难以顾全顾太傅的面子……真是让朕为难。”
小太监这时开口小声提醒,
“陛下或许可以赏苏姑娘个郡主之位——”
齐玉宣心下微动,觉得这倒是个可以转圜的好主意,还未想定,
谢淮聿和苏紫菀便踏进了宫门。
齐玉宣看见谢淮聿,面色骤然松动,他站起身,瘦弱的身躯在龙炮中晃动。
谢淮聿见齐玉宣面容不佳,甚至比五个月前他出征时更灰败难看了些,不禁心下震动。
满朝文武甚至百姓都知道,当今皇帝龙体欠佳,为此早早便立了太子,而谢淮聿,就是皇帝亲自选好的唯一的顾命大臣。
除去只有这个儿时玩伴最可托付外,齐玉宣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不仅想把太子托付给谢淮聿,还想让谢家成为东樾除了皇室之外,最尊贵的存在。
只因他心中对谢淮聿的亏欠。
因为这份亏欠,齐玉宣也更加看重苏家,
与谢淮聿寒暄过后,他同苏紫菀道:“朕已经封苏玄为刑部尚书,苏家忠烈,能教养出你这样的巾帼女子,实乃东樾之福。”
话音刚落,
苏紫菀满脸惊喜,苏家在颍川镇守多年,父亲兢兢业业一辈子,也只得了个郡守之位,能回京供职,是父亲和母亲毕生的愿望。
苏紫菀喉中哽咽,
“多谢陛下体恤苏家,家族能受陛下看重,臣女这些年的罪也没白受。”
齐玉宣看了眼谢淮聿,
只见他面色黑沉,眼底隐隐有痛惜之色。
齐玉宣摇了摇头,轻咳一声,
“自你被西疆人俘虏走后,朕看着阿聿一日日消沉下去,原本以为你承受不住被俘的屈辱或许早就香消玉殒,竟也没想到,阿聿真的将你寻回来了,也好,朕也愿意成全你们这对有情人,只不过,现在国公府已经有了主母——你若想和阿聿厮守,只怕要作妾室才可。”
苏紫菀面色不动声色的变了一瞬,
她千辛万苦从西疆回来,可不是要作妾的。
她抬起眸,满面从容,颇有女将之风。
“陛下多虑了,边疆将士尚可为国捐躯,我等女儿身也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话音一落,
她转身看向谢淮聿,温声道:“阿聿与我是有情分,可即便如此,我苏家的女儿也不会为妾,父亲不会同意,我也不愿以己之身,让阿聿为难。”
齐玉宣满眼赞赏,不禁夸赞,
“不愧是苏卿教养出来的好女儿,这般风骨,有巾帼大将之风。”
说完便不再说话,毕竟,选择权还是要交在谢淮聿手里的,
他即便是皇帝,也是个局外人。
苏紫菀看着谢淮聿,一颗心慢慢吊到嗓子眼,她是在以退为进,赌的是她和谢淮聿从前的情分,毕竟这几年谢淮聿深入西疆寻她,用尽了心思和力气,不就是因为亏欠和情谊。
她知道,利用好一个男人的亏欠,才是她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况且,本就是那顾怀夕抢走了属于她的东西,她拿回来,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现在她摸不清谢淮聿的心思,心下有些担心,抚着小腹紧咬唇角,眼中有盈盈泪意。
谢淮聿思量片刻后,视线落在苏紫菀的手上,那双手原本也是提枪与他并肩杀过敌的,可现在上面布满了冻疮疤痕,可想她在西疆受了怎样的虐待,
他不能辜负苏紫菀。
谢淮聿不再犹豫,沉沉开口:“臣要抬菀菀做平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