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白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顾府。
顾怀夕看见他的一刻,险些没认出来,他整个人瘦了一圈,原本白皙的脸皮晒的发黑,炯炯有神的双眸也变得黯淡无光,像经受了巨大的打击,
顾怀夕满脸震惊,“小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沈嘉白满脸愧疚,那日他听说宛平郡有一个神医,能医白骨治死人,他想或许这个神医能救救他的小师妹,可当他日夜兼程赶去时,神医早已不知去向,他沿着路途寻找无果,只能无功而返,一回来就听说了白芷惨死,顾怀夕昏迷的事情。
他埋怨自己没有再快一些回来。
顾怀夕亲手给他倒了杯茶,口吻淡然的说:“小师兄不要再费心寻找了,命由天定,一切随缘吧。”
沈嘉白一脸不甘,从小到大除了读书,他对钱财前程都没有执念,唯独让小师妹好好活下去,是他今后唯一的念想。
他举起茶盏抿了抿,掩饰住眼眶里的难过。
顾怀夕把小糯米抱起来,拿了几个小鱼干喂它,糯米好像能感知到主人的难过,没吃它的小鱼干,反而一直用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顾怀夕,顾怀夕被它蹭的痒痒,唇角不禁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阳光洒在她身上,暖融融的还泛着一层金光,像一幅春日的画,美的不真实。
沈嘉白一时看呆了眼。
“夕夕,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沈嘉白鬼使神差的问出了压在心底许多年的话,突然到说出口的一瞬间自己都被惊的睁大了眼睛,神情十分不自在。
可即便很突然,他也在期待顾怀夕的答案。
顾怀夕摸了摸糯米的小脑花,眼底渐渐凝了些潮意。“小师兄,我说过了,我只想陪着家人——”
沈嘉白急切的打断她的话,“夕夕,我知道你会拒绝我,可能不能不要那么快,至少你考虑一阵子,毕竟——毕竟——”
他急的寻不到一个理由,
顾怀夕笑了笑,“小师兄,我已经不能生育了,你是首辅独子,没有子嗣是绝不可能的,你的家人也不会同意,你应该有明朗坦荡的人生,何必选择一条崎岖的路。”
沈嘉白想都没想,斩钉截铁的说,“可我愿意!”
“世上女子再多,可你只有一个,能不能生育又怎样,我父亲和母亲感情那么好,没准过些年我还会再有个弟弟,什么家族继承现在都不是我应该考虑的事情,人应该活在当下。”
顾怀夕被沈嘉白的傻话震的一阵发愣,
的确,她自诩通透,很多事情看清了就不愿回头,也难免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会拖累亲人,遇事犹豫不敢多迈一步,现在她与谢淮聿和离了,应该有权利选择另一种人生,
可也未必一定要找另一个男人度过最后的五年。
沈嘉白看见顾怀夕犹豫,就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面上掩饰不住的失落,
临走时,沈嘉白坚定的说,“夕夕,我会一直等下去。”
顾怀夕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抱着糯米看沈嘉白留下几瓶毫无用处的丸药走出晚香堂。
———
傍晚,谢淮聿来了顾府。
顾怀夕不知道是谁放他进来的,在她让人把他请出去的前一刻,谢淮聿先一步攥住了她的手臂,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把她拽出了顾府。
谢淮聿拉着她坐在马车上的一刻,顾怀夕满脸厌恶,“谢淮聿你疯了不成,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谢淮聿吩咐马车出发,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她不肯松开,
“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一直都想去的地方。”
顾怀夕皱眉,不肯看他,说出的话冷漠无比,“我不去,你到底要干什么?苏紫菀满足不了你么?那你不如去青楼消遣。”
谢淮聿黑眸深沉,声音低沉,虽然对顾怀夕的话不满,却也没有表现在脸上。
“怀夕,今日是我们的成亲三年的纪念日,我想带你去个地方,我们…应该一起度过今日。”
顾怀夕面色滞了一下,
三年前的今日,她满含希冀的坐上花轿,不时的让白芷看看她的妆容有没有出问题,嫁衣有没有弄脏,她想以最完美的样子和他成亲,她希望不论多少年以后,回忆起她们的大婚之夜,她永远都是年轻美丽的。
可当时她并没有发觉,谢淮聿根本没有仔细看她,只是像例行公事一样和她行房,
他凶猛如野兽,她疼的哭出了声,没听见他的一句关切,第二日他就去了边疆。
现在,他又跑过来和她说,今日是他们的成亲三年的纪念。
真是可笑,
又是他口中的补偿么?
可她的心早就死了,他们之间也不是补偿她什么就能一笔抹去的。
马车走了很久,顾怀夕因为没有期待,反而昏昏欲睡,直到她感觉到马车停下,才清醒了些,睁开眼发觉,谢淮聿一直看着她。
顾怀夕眼角淡漠,面上都写着没兴趣三个字,直到下了马车,站在一处废旧的宅院前,她愣神了几秒,
“这就是原来的国公府。”
谢淮聿解释道。
顾怀夕没明白他的意思,“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谢淮聿没说话,拉着她径自走进宅院里,宅院已经陈旧多年没有人打理,站在院子里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岁月的侵蚀。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母亲就是在这里嫁给我父亲,并生下了我。”
“母亲是将门之女,一身好功夫,嫁给父亲之后,就一直陪着他在边疆抗敌,而我就留在这里由祖母带我长大,直到十二岁时才和祖母去了边疆,一家人团聚。”
顾怀夕不明白,“所以,这些和我有关么?”
谢淮聿手提着一盏宫灯,漆黑的瞳孔看着宅院,“你曾经说过,嫁给我之后总觉得离我很远,只能参与我的未来,并不能接触我的过去,现在,我想带你看看这里。”
也想告诉她,她可以参与他的一切了。
顾怀夕哭笑不得,她觉得很荒诞,他们行径至此,不是他一手造成的么?
现在又拿什么过去来糊弄她,她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
“谢淮聿,我们已经和离了,那封沾了白芷血迹的和离书,现在就放在我的床头,至于你,什么过去未来,我都不想了解,我只想离你远一点听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