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养不起么
面对沈家人的威胁，身负王命的周盛丝毫不惧。
然事涉家族副业，他则稍现犹豫。
“周校尉，退下吧，也许我家王员外高兴了，今年多许周家一担钟离藤茶未尝不可。”
王家人趁热打铁，欲以利逼退周盛。
“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在王命与家族私利上，周盛选择了执行王命。
以武起家的会稽周氏，曾依附兰陵范氏，并随之一同没落。
十年前，周盛的父亲没有受家族私利所累，今日的周盛又怎能受王家恶奴要挟。
何况萧绍瑜已然就藩，且展现出了不俗的能力与气魄，周盛将会稽周氏复兴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与之相比，数十万钱的钟离藤茶之利，便算不得什么了。
“你可想好了！”
“不必想，王家的生意周家不做了！”
今日之局，得罪王昆仑势在必然，周盛索性断了与王家的生意往来。
这就是武人的气质，一旦作出了决定，便不容更改。
“你就不怕我家沈大人弹劾你妨碍公务么？”
见王家人要挟不得周盛，沈家人便按官场套路相挟。
刚刚周盛都没打理他，此刻根本不可能被他吓住。
“将此扰乱治安之人，全数拿下！”
“你找死！”
这不过是色厉内荏的负隅顽抗，周盛不为所动。
“他是外郡人，你们可是土生土长的济阴人，都想好了！”
要挟周盛不得，便转而威胁郡兵，十足的小人嘴脸。
不比周盛，郡兵还真就不敢再上前了。
不论是沈文还是王昆仑，想搞得他们家破人亡，根本算不得难事。
霸占妻女，强抢田地，催租催调......这些悲剧可是时有发生的。
就算不得罪官绅，都不一定躲得掉，得罪了，只能更惨。
褪去军服，郡兵也是小民百姓，根本斗不过官绅。
“郡兵勇士们，你们为保卫睢陵立下的战功，朝廷不会忘记，九殿下更不会忘记。
郡衙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受了冤屈尽管来找九殿下喊冤，九殿下必为尔等主持公道！”
见恶奴变本加厉，李东阳挺身上前，稳定郡兵。
之前，他代萧绍瑜主持济阴军政多时，在郡兵中是有些威望的，郡兵相信他的话。
还有一个新情况，随着屯田之政的落实，免息贷粮政策的公布，济阴郡内刮起了一阵民风。
百姓纷纷主动献田，争做王府名下佃户，这其中就有郡兵的家人。
若是能被萧绍瑜收作佃户，郡兵也就不怕官绅了。
“李长史，九殿下能收下我等家人做佃户么？”
郡兵中有人问道。
所有郡兵都看向了李东阳，而李东阳则陷入沉默，无言以对。
收涝田并将灾民、降兵、部分流民收作王府佃户，这是替朝廷分忧，消弭潜伏的民乱。
若将济阴百姓尽数收作王府佃户，那就是断了朝廷的税源。
若是朝廷不做处置，便是向地方士族释放信号，将引发更大规模的土地兼并，彻底枯竭税源。
所以，萧绍瑜若真的做了，梁帝也保不了他。
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难题，那就是粮食。
按每人每日三斤粮算，一年便需九石粮，女子、孩子减半，平均下来也需五石粮。
十万人一年便需五十万石粮！
不收作佃户，还可以指望朝廷拨粮，反之，则只能靠他自力更生了。
如此，便是朝廷不追究，他也是很难下决心的。
李东阳当然知道此中难处，而且他也不建议萧绍瑜行险。
但是，现在问题摆上台面，还是大庭广众之下，拒绝、敷衍则失民心、军心，同意则置萧绍瑜于险境。
因为只要放开口子，收了郡兵家人，全郡百姓便只能都收了。
李东阳犯难了，清癯面容凝重得可怕，他不能替萧绍瑜做这个决定。
“你们想都不要想，那么多张嘴没人养得起的。”
王家人又死灰复燃了。
王家财力如何，又养了多少佃户，王昆仑做不到的事，他们不相信萧绍瑜做得到。
李东阳的沉默，王家人的鼓动，让郡兵心中的希望之火熄灭大半，只余零星火星，却也即将熄灭。
神情失落的他们，依旧没有行动，他们没有勇气得罪官绅家丁。
周盛尴尬了，他知道手下弟兄们确有难处，然王命不可违。
强令上前缉拿，显得过于无情，就此作罢，又无法交差，也看不得王、沈两家人这一张张丑陋的嘴脸。
“九殿下到！”
就在此时，盔明甲亮、戎装威武的范伯勋，嘹亮一嗓，出现在郡兵外围。
素衫青巾、面有淡笑的萧绍瑜，缓步走来。
他身后则是一队全副武装的中兵，由范进带领着，护卫在侧。
见萧绍瑜亲自到场，郡兵忙让出道路，这可是统帅他们击退十万北魏大军的英武九王。
即便不能被收作佃户，他们心中仍对萧绍瑜怀有崇高的敬意。
“殿下。”
李东阳上前见驾，欲介绍此时之窘。
萧绍瑜摇摇头，又眨眨眼，示意自己看到了、也听到了。
随即，他转身直面郡兵、恶奴还有前来捧场的书行顾客。
众人各怀心思，都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也在心中猜测着可能的说辞。
“今日是睢陵书行开业的大喜日子，本王一早便收到了请柬，只因圣使驾临，晚到片刻。
刚刚郡兵弟兄们所问，本王听到了，你们不要怨李长史，他不是不答而回答不了。
即便是本王，也回答不了你们的问题。”
连萧绍瑜也称回答不了，这便代表着郡兵及其家人想做王府佃户的美梦，该醒了。
“我说什么来着，没人养得起那么多张嘴，现在信了吧。”
王家人竟然当着萧绍瑜的面，咋呼起来，还真是嚣张得可以。
他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郡兵心中残余的零星火星。
现实还是这样的残酷，士族当道，他们所崇敬的英武九王也不能拯救他们及家人脱离苦海。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郡兵皆颓然，像泄了气的皮球。
“本王回答不了，但圣使能够回答，有请晋陵郡主！”
萧绍瑜话锋一转，明眸看向了从中兵中走来的林瑶仙。
《梁书·武帝纪》载曰：
济阴校尉周盛不惜家族利益，不惧恶奴要挟，坚决执行帝命。
南康王长史李公东阳，无法回答济阴郡兵请为王府佃户的恳求，恰逢帝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