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玻璃珠咕噜噜的滚到了脚边，安德看了一眼玻璃珠中瑟瑟发抖的，原先“蔷薇之棺”中的那个灵魂，轻轻一脚拔了回去。
“‘欢乐’，我能不能把这些蝴蝶放你那？”他向蜿蜒爬过来的章鱼须问道。
自从“欢笑歌剧院”被连锅端了之后，安德就开始搜刮战利品。
他本以为可以当个富豪，没想到随同章鱼须一口吞掉一堆金银珠宝，“嘻嘻嘻”的表示安德想要得干活来交换。
安德只能认了，毕竟这些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章鱼须的东西。
也不知道章鱼须是怎么吞下去那么多东西的，他把章鱼须拿起来掂量了一下，也没感觉到重量有什么变化。
自此，安德看章鱼须的眼神从“盟友”，变成了“空间储物盟友”。
“不要?~”章鱼须左右晃了晃触手尖尖表示拒绝，然后卷起玻璃珠抛起又抛下，像是在玩耍。
其实安德一直对章鱼须这副外形不太满意，别的不说，就说那一头粗一头细的触手，偏偏以细的那头为头部。
这就好像看见一条蛇，你以为是这条蛇的头部，其实是尾巴那部分。
在询问过章鱼须但对方表示拒绝改变之后，安德也不再说什么。
听到章鱼须拒绝替他储存这一箱血蝶，安德只好打算继续把这箱血蝶放到废弃钟楼那边，这样起码不会误伤别人。
“‘欢乐’，今天我们要出门哦。”他向地板上的章鱼须伸出手。
“嘻嘻?~亚度尼斯小人儿一起吗?~”章鱼须顺着他的手臂爬到脖子上。
安德揉了揉感觉迟早会得颈椎病的脖子，笑道：“当然。”
亚度尼斯早已在门口等候。
虽然他不知道安德又想干嘛，但他知道自己只要听从就好。
两人走在冰雪被清理过的乌黑街道上，还是有点引人注目的，毕竟这搭配有点奇怪。
安德带着亚度尼斯穿行过数条街道，来到贫民街区。
其实罗丁堡大部分区域可以说是贫民区，只不过仍有些平民比另一些平民更穷一些。
破破烂烂会漏风漏雨的房屋——或者说木架、破布、砖石、茅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一起，偏偏奇迹的形成了一间间房屋。
虽然它们看起来并不怎么安全，而且实用效果并不大，但对于这些贫民来说，总比没有好。
这片街区并没有名字，从一开始，这片区域就不在罗丁堡这座城市的领地范围。
这里只是一些想要在城市里寻找一份活路的人的安身之地。
“泥街”“下街”“老鼠街”等等没有一丝文雅与美感的名字，都可以是它的称呼，它在全世界各地都有，名字也大同小异。
“我听人说，这里的人就像一只只寄生虫，吸附着这座城市才能生存下去。”
安德无视那些异样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与亚度尼斯交谈。
亚度尼斯小心警惕着那些一个个看起来很可怜的孩童，知道他们的手随时在准备着顺走自己的人身上的东西。
听到安德的话，他想了想，道：“的确如此。”
“那就奇怪了，这些人都是不用干活躺着就能有吃有穿吗？”安德绕过不远处一堆看起来挺新鲜的不明物体。
亚度尼斯愣了一下，“怎么可能？”
安德笑了一下，“混的这么惨的寄生虫还挺少见，一个个又不是凭空冒出来的，不知道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亚度尼斯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沉默下来。
安德看着几个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孩子，状似随意问道：
“一般像这种无父无母的小孩子，通常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亚度尼斯沉默了片刻，“……大多数一开始是有父母的，后来父母死去……什么都被抢走……只能去街上了……”
他顿了顿，“运气好的话，礼拜天去教堂门口或是好心的人家能领一些食物……但不能天天去，之后总要学会偷东西……或是翻垃圾堆，或者被看中加入那些帮派，做什么事都好，总归能有吃的……不过哪天总会死的。”
“哦。”安德往旁边一个鬼鬼祟祟摸过来的小男孩手里塞了张纸币，微笑问道：“小朋友，有家人吗？”
男孩惊喜的看着手里的钱，他看了看安德，又迟疑的看了一眼街巷角落蹲守的几个混混青年。
“有……”男孩迟疑道。
安德又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币，“平时教堂的人会给你们发食物吗？”
男孩想了想，“以前盖文神父经常会来，但听人说他前段时间去世了，就没有人来了……其他地方教堂的神父们不喜欢我们这些脏兮兮的，要我们要洗干净才能去领圣餐……但我每次都领不到……”
说到这里，他失落的低下头。
安德又往他手里放了两张纸币，打发他走了。
“哎呀，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安德感叹道，“看来现在的人道德水平比十多年前还要低啊。”
亚度尼斯看了看他，沉默不语。
“你不想做点什么吗？”安德见他不为所动的样子，有些郁闷。
“做什么？”亚度尼斯疑惑。
“我可是答应了满足你一个心愿哦。”安德暗示对方。
事情到了这一刻，他总算图穷匕见。
安德之所以带着亚度尼斯来这里，就是想着能不能用其过去的经历触动对方，让他说出自己真实的心愿。
然而——
“这些不是很正常吗？有人穷，有人富，有人弱，有人强，有的人生来低贱，有的人生来高贵。”亚度尼斯语气平静：
“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吃与被吃，杀与被杀，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无论帮助这些人也好，不帮助这些人也罢，都没有什么意义，对这些人的境遇没有用，也没人在乎你一时善心。”
“某种程度上你说的不错，人类，也和动物一样。”安德像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亚度尼斯不由看向他。
“我曾经看过这样一个故事，”安德看着路旁走过的贫民。
“涨潮过后，海滩上总会留下许多搁浅的小鱼，用不了多久，水洼干涸，鱼就会死。
“可是有一个男孩，不停的从浅水洼里捡起小鱼，扔回大海。”
“有人劝阻这个男孩，说：这里有这么多小鱼，你是救不过来的。”
“男孩说：我知道。”
“那人疑惑说：那你为什么还在扔？谁在乎呢？”
“男孩一边捡起一条又一条的小鱼扔进大海，一边说：这一条小鱼在乎，这一条小鱼也在乎。”
“亚度尼斯，”安德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
“刚刚那个孩子记住了盖文神父，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