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用过早饭后,季清宁就靠着窗户走神。
柳管事火急火燎的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季少爷大喜。”
真的。
这报喜声把季清宁委实吓了一大跳。
小丫鬟忙迎上去,“柳叔,是有什么喜事?”
柳管事高兴道,“四海书院来了人,让季少爷您去书院读书,这会儿人还在外院没走,您赶快去,给人留个好印象。”
季清宁飞快的就起了身。
真是口渴了有人端茶,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啊,她发愁怎么躲过自家亲爹和铁叔的“算计”,连小院门都不敢出一步,要是能进书院,她爹的手总伸不进去弄“死”她。
季清宁一口气跑到外院,正巧碰上铁叔送书院传信之人离开。
传信之人一脸的不高兴,“能进四海书院读书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能让书院专程派人来通知,一年也没几个有这待遇,竟然不肯去,莫非季少爷一辈子都不想入朝为官了?”
高兴都来不及的事,竟然一口回绝。
传信之人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
不过听说季老爷被从一个七品小官提拔为三品刑部侍郎还不乐意,他也见怪不怪了。
眼看着传信之人要迈出小院了,季清宁忙道,“请留步。”
要是她稍晚一步来,这送到眼跟前的机会就要溜走了。
季清宁快步上前道,“劳烦来小院告知我,能进贵书院读书是我的荣幸,我这就随你入书院。”
铁叔皱眉,“少爷……。”
季清宁看着铁叔,“铁叔不必劝我,要叫祖母知道,我有机会入四海书院读书却不去,怕是要气坏身子。”
传话男子,“……???”
不是说他不想去书院读书吗?
这是什么情况?
怕再生波折,季清宁朝传话男子作揖,“劳烦等我片刻,我这就去收拾包袱。”
顺带给传话男子使了记眼色。
可一定要等她啊。
传话男子无语的很,旁人家都是爹拿棍子逼儿子读书,还没见过摁着儿子不让上进的,就算季老爷淡泊名利,但读书又不是非入仕途不可,读书更多的是教人懂人情,明事理,辩善恶,知进退好么!
铁叔哪敢让季清宁入书院,书院里可都是男子,能进四海书院,老夫人是高兴了,可夫人能急晕,夫人可还怀着身孕呢。
铁叔拐着弯的赶人,偏巧传话男子是个拗脾气,越是赶他,他越不走,今儿他还非要把一心向学的季少爷送入书院不可!
季清宁胡乱收拾了两套衣服,就赶着到了前院,那急慌忙乱的样子看的铁叔头疼,“就算要去书院,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吧,明儿再去也不迟。”
季清宁投过来一记“你觉得我会上当吗”的表情,看的铁叔嘴角狂抽。
“都让人等我半天了,我爹不会舍不得我的,再者书院又不是不放假了,有空我就回来,”季清宁斩钉截铁道。
说完,她看向小丫鬟,“你留下,我一个人去书院。”
小丫鬟还没说话,铁叔先道,“那怎么行?”
有铁锤看着,他多少能放心一点儿。
小丫鬟也想去。
她打小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姑娘,不让她跟着姑娘,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哪怕她爹不许,她也要跟去。
季清宁着急的很,“那麻烦铁叔和我爹说一声,我们就先走了。”
背着包袱就出了门,倒比传话男子还要着急,小丫鬟跑着去牵马。
铁叔一个头两个大,他还打算先斩后奏不告诉老爷把这事办了,谁想到姑娘非要去书院读书,姑娘几时这么爱读书了?
季清宁坐上马背,和传话男子一起往前走。
远处小巷口,几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坐在那里打盹,有马蹄声传来,男子侧着脑袋往小巷子里瞄了一眼,见到的是传话男子,不是他们要等的人,男子打着哈欠又坐了回去。
马蹄从跟前过,不止四只。
男子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季清宁骑马从眼跟前过去。
男子,“……!!!”
他赶紧把一旁的几男子摇醒,“别睡了,别睡了,快醒醒!”
几男子迷迷糊糊醒过来,一脸的不高兴,男子道,“人走了!”
几人一个激灵袭来,“怎么就走了?!”
要了命了。
那季家少爷当街惊马,害潜山公主一脑袋扎豆腐上,又挨了好几鸡蛋,回宫后,脸起了好几个疙瘩,越想越气,便打着替檀兮郡主出气的幌子,偷偷命他们出宫,不论他们用什么办法,把季家少爷逮住,公主要亲自折磨他出气。
他们知道季少爷住哪儿,但不敢贸然去逮人,季老爷可是敢去煜国公府揍煜国公的人,还揍断人两根肋骨,借他们几颗虎胆也不敢上门挑衅啊。
偏公主之命又不能违逆,实在没办法,只能等了,还不敢靠的太近,就守在小巷子外,这是小院上街的必经之路。
等了整整三天,才等到季少爷出府,却是和一个断臂的男子一起,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又等啊等啊,就到现在了。
“追不追?”男子问道。
为首男子瞅了他一眼,“你两条腿能跑的过人四条腿?”
男子摇头。
“公主耐心不好,咱们再完不成差事,回去怕是要吃板子了,”男子道。
为首男子也头疼,不只是人家骑马他们追不上,更重要的是人家背上背着的包袱,像是要出远门。
他们等了七八天,这季家少爷一共才出门两趟,就跟个大姑娘似的,住的挨昌平街这么近也能忍住不出门,换做他们估计回家两趟都算多了,这一走,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回来,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呢?
为首男子想了想道,“一会儿咱们回去禀告潜山公主,就说我们抓了季家少爷,把他拖到小巷子里狠狠的拳打脚踢了一顿,打到没十天半个月都下不来的那种,准备套袋子扛回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赵王世子,怕被他认出来,就赶紧跑了。”
“把这话记熟了,谁要不小心在公主面前漏了馅,我扇他大耳光子!”
几男子齐声应“是”。
再说季清宁,出了昌平街,她才放心的看向传话男子,“方才多谢了。”
传话男子按捺不住好奇道,“我只是好奇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让你去?”
季清宁叹息道,“我爹倒不是不让我求学,只是我最近几次出门,总是出意外,我爹是怕了,准备送我回老家太平镇。”
男子恍然,“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会有人不肯进四海书院读书呢,不过季少爷之前也报名考四海书院,最后又为何弃考?”
额?
她还报考过四海书院?
季清宁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惭愧道,“我之前出了些意外,失忆了,我也不知道缘由。”
男子,“……。”
失忆了?
书院的老师可不知道这回事。
可别告诉他,这季少爷失忆的连大字不识几个,那四海书院招他入学就要沦为笑柄了。
季清宁看向小丫鬟,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小丫鬟轻摇了下头。
不是她不知道,而是不便当着外人的面说。
老爷膝下就姑娘一个“儿子”,老夫人对姑娘寄予厚望,一直让姑娘学兵法,将来好做个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可姑娘根骨一般,没有天赋,老夫人经常长吁短叹,怪夫人肚子不争气。
可能是看姑娘真端不了大将军这碗饭,就想姑娘能做个文官,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报效朝廷,不一定要做大将军。
姑娘孝顺,不想老夫人整天叹气,连带着夫人也郁郁寡欢。
那日进京的巧,在驿站听说了四海书院一年一度招收学子,正好是最后一天,紧赶慢赶到了四海书院报了名,准备考试。
只是她们没想到四海书院严格的跟科举考试差不多,竟然还要搜身……
姑娘是女儿身,能当众让男子搜吗?
她想都没想,就拽着姑娘走了。
没想到姑娘没考试,四海书院还收姑娘,不是说想进四海书院读书非常非常的难吗?
小丫鬟好奇道,“我家少爷身体不适,没能考试,书院怎么就收我家少爷了?”
男子笑了笑道,“四海书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四品官员以上可送一人免试入书院求学,季老爷不是才擢升正三品刑部侍郎吗?”
“原本季少爷明年才可入书院读书,只是之前季少爷报过名,书院之前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便许季少爷今年就进书院读书。”
季清宁感慨道,“我这是托了我爹的福啊。”
“但令尊似乎并不想你跟着沾光?”男子揶揄道。
“……。”
尴尬。
男子笑了一声,道,“我说话爽直,不要介意啊。”
“书院有些远,我先送你们去吧。”
季清宁听了忙道,“不敢再劳烦,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