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院现实,与世隔绝的岛屿上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天空也仿佛在衬托这气氛般聚来浓浓的乌云,不久后,电闪雷鸣,紫红色的长蛇从乌云的缝隙中若隐若现,沉闷的雷声几乎淹没了海浪声,在码头工作的人们有些麻木地用拳头大的麻绳捆绕在集装箱上,他们其实并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显然并不是为了在暴风雨中固定这些集装箱,而且,为什么要用麻绳呢?这个世界上比麻绳更加牢靠的线材多的是,病院也并非付不出钱来。他们什么都没问,只是按要求做着自己的活儿。
码头上的工作人员没有谁知道这些集装箱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但集装箱很沉,必须用拖车才能运走,来接收这批集装箱的人开来重型卡车,车箱被封得严严实实,押送人员也是全副武装,真让人觉得这些集装箱里都不是些善物。工作在沉默中持续,一直到审核人员签署名字后,码头的工作人员才陆续离开,但他们也不能再乘船回去了,全被安置在岛屿中,他们都知道这一整个岛屿都是精神病院的范围,他们对精神病院的感觉不好,但也无处可去,承接这份工作的时候,他们并不清楚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是,当事情真的变成这样后,他们也无力反抗。
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阴沉的天空下,咆哮的大海边,闪电的照耀下,带有一股震慑人心的恐怖。码头的工作人员在心中抽着凉气,甚至不敢去多看两眼。他们不知道,他们所乘坐的船只在自动驾驶系统的控制下,离开岛屿几海里后,就被爆破沉没了,而在今天之后,又要隔一个月,才会有新的船只到来。
另外,即便他们了解更多这个岛屿上的古怪事情,以及一些在平时听起来像是笑话,亦或者在理论上没什么效率的规定,他们也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古怪事情和规定又到底是基于何种理由决定的。这些在普通人眼中也是“愚蠢的不知其然的事情”,将会在这个岛屿上屡屡发生。
外来者的日子不好过,但在更早一段时间前,却没有严格诡异到这种程度,情况的急转直下是从病院内部开始的,而在这种种让人不安的状况发生之前,已经有研究人员隐约有了察觉。病院里中知晓自己等人在做什么研究的人们,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试图扭转这些不利的情况,可是,他们很快就认知到自己的努力是多么徒劳。如今,就连公认能力上最强,情报上也最丰富的团队,也已经陷入焦躁之中。
这些人所能认知到的,最明显的昭示出情况将发生剧烈转变的标志,正是阮黎医生的死亡。
在不少研究人员也感染了“病毒”,变成末日症候群患者之后,阮黎医生也无法避免——她用一些小伎俩试图掩盖自身的不正常,在她活着的时候,似乎是成功的,但是,当她死亡的一刻,她所掩盖的事情就全都暴露在众人面前。其他人不觉得这是阮黎医生罪有应得,一个人是否感染“病毒”,并不是由其自身的生理素质和精神素质所决定的,如此长久时间的研究,研究者们仍旧无法确定,到底是何种因素决定了一个人是否会成为“末日症候群患者”。
这让人感到气馁,也让人感到身不由己的恐惧,仿佛感染“病毒”是无法避免的,而在他人感染,自己没有感染的时候,似乎并非因为自己更具有免疫力,而仅仅是“运气好”。对研究人员而言,只是“运气好”才躲过一劫的话,就意味着自己成为末日症候群患者也是迟早的事情。
无法中止,无法解脱,无法避免,无法干扰,一切都在如常运转,这种运气性中所体现出来的稳定性,让他们觉得,全世界的人类都感染“病毒”已经是无可避免的未来,而在那个已经注定的未来中,他们这么废寝忘食的工作,也没能拿出一个在理论上拥有半点可行性的解救方法。
全世界将会感染“病毒”,而人们束手无策,只能被动等待“病毒”的自行发展——这就是病院这么长时间的研究中,唯一可以得出的让人绝望的结论。
阮黎医生和其他感染了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研究者一样,仅仅是“运气不好”,比他人早死了一步。这就是幸存的研究者们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们的心中满是兔死狐悲的哀愁。整个病院的阴郁和灰色,正是因为病人和试图拯救病人的研究者都发自心中地,产生了这股绝望。
病院对那些于幕后支持病院研究的人、组织和机构掩盖了自己的情况,他们按照规定递交了自己的研究进度,但全都是理论上拥有可行性,而实际上已经证明无法成功的数据,他们将自己的预感、预见和那最悲观的结论,深深隐藏在各自的内心深处。他们对自己说,总不可能告诉所有人“世界已经无救了”。在许多人看来,正因为在自己的眼中,整个世界正在陷入最绝望悲观的境地,所以,才更要封锁住这样的想法,让其他还洋溢着热情和信心的人们,去寻找更多的可能性。
这个世界上,研究“病毒”的人和机构不仅仅是这座岛屿上的病院,而自己这帮人,百分之九十九已经注定没戏了。
按照当初签署的合约,以及早已经确认过的“消毒守则”,自己等人的掩盖,也不过是让自己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而已。只要研究进度没有大的突破,这座岛上的人们只有两种下场:一是陆续感染“病毒”,成为末日症候群患者后崩溃;二是直接被一发核弹“消毒”。
这个岛屿上大大小小,明面上和暗地里,所有存在并行动着的组织,都面临同样的绝境。没有人可以确保其他人不发送任何信息到外界,所以,也无法确认这颗消毒的核弹到底会何时被投下来,但是,研究人员可以确定一点,哪怕是发送真实信息给外界的人,也无法在真正意义上逃脱。没有研究成果,就算跑掉了核弹,也绝对跑不掉“病毒”。
还在试图挣扎的人也是存在的,而且,比起死亡的人数,比起做以待毙的人数更多。
在发现阮黎医生遗体后,许多人都阴沉着脸,沉默地来到现场进行吊唁,之后,他们采集了尸体上的信息,翻阅了阮黎医生留下的笔记,大致上理解了她正在做的实验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不少人知道,阮黎医生的实验是依托她的导师****医生留下的实验数据,那个在早期一手主导了病院针对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特效药研发的资深研究者,试图通过制造“高川复制体”去拼接“病毒”的轮廓:到底是什么让“高川”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有了区别,在制造“高川复制体”的过程中,试图去弄清这个为什么,当弄清这个为什么后,自然也就会得到一个“病毒”的特征,再以这个特征为立足点,去扩大探索范围。
是的,仅仅是从“寻找到一个立足点”而言,****医生的计划无疑是很有可行性的,尽管他的计划和如今正在病院进行的主流计划都不太一样,也会因为某些因素被人排斥,但他的计划最终被认可,并公开由阮黎医生继承,就足以在证明这个计划的可能性。
可是,就如同受到了诅咒般,继承这个计划的阮黎医生也在短短的时间中就感染了病毒,最终到了不得不通过特殊方法“自杀”的程度——是的,所有看过验尸报告,并亲眼看过尸体的研究人员都能确定,阮黎医生是自杀的,更进一步说,她的自杀方法,让她的死亡现象和其他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都不太一样,亦或者说,的确从某种角度上,避免了如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般崩溃的下场。
一般的自杀方法,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崩溃一直以来都被视为必然的结果,无论患者在崩溃之前是否就因为其他因素死去,又是如何死去,其尸体的最终状态,必然符合末日症候群患者崩溃后的特点。
然而,阮黎医生似乎至少在这个方面走得更远。她的尸体,所留下的报告,对以身试法的解释,都给在场的研究人员留下了宝贵的资料,让他们在绝望中似乎还能抓住一线光明。
“我们需要更多的高川复制体。”有人说:“也许在阮黎医生之后,再没有人可以于短期内制造出同等程度的复制体,但有些东西,我们必须自己走一遍阮黎医生已经走过的路才能了解。”
“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重走一遍了。”也有人反对道:“与其将实验目标放在高川复制体上,不如放在阮黎医生的尸体上,她既然用了某种方法确保自身尸体的正常,那证明她至少抓住了‘病毒’的一个特征。”
“可她为什么没有留下更清晰的信息?”有人反驳。
“也许是因为来不及了。”也有人说:“我们无法确认,在她自杀的时候,她的身体情况到底紧迫到了何种程度,尸体的情况并不能证明这个程度,因为,如今尸体的状态很可能是好转后的,而并非当时那个最严峻的状态。”
“自杀死亡之后,尸体情况反而变得好转?”有人嗤之以鼻,“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认为,阮黎医生的情况在死前没有达到崩溃的临界点,而她的自杀方法,确保了尸体不会抵达这个临界点,而为什么不会抵达,这才是我们需要知道的。”
围绕阮黎医生的争论没有停息的迹象,最终是由病院明面上的最高负责人安德医生一锤定音:“将现场资料封存,对阮黎医生的尸体取样后,放入常温室保管。虽然目前看来尸体是不会变化,但是,到底会不会变化,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证明。”
“高川复制计划呢?”有人追问。
“……”安德医生明显犹豫了一阵,但还是说到:“在不妨碍现有研究进度的前提下,可以做点尝试。但是,我个人不保持乐观态度,虽然****医生和阮黎医生留下的资料很齐全,但仅仅是根据这些资料走,大致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因为他们失败了,不是吗?师徒俩人都失败了,所以仅仅重复他们的道路,是没有意义的,必须在他们之上更有创新才行,但是,恕我直言,在我们这些人中,限定在这个范畴内,没有谁能比这师徒俩更加高明。”
其他研究者面面相觑,诚然,安德医生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当他们在自己的内心中也无法反驳。对未知之物的研究从来都不是只要肯努力,有资料,拥有前人留下遗产,就能够得出成果的。包括天份、运气和灵光闪现在内,那些最不确定,最无法通过努力来获取的东西,往往占据着决定性的作用。
病院里聚集了各领域研究的强人,但是,他们也仅仅是自己所擅长领域的强人而已,并非是全领域都能一展拳脚的天才。某个方面的研究人员死去后,他所留下的遗产,很难让余下的人们继承发扬,阮黎医生和****医生之间的继承性,在这个病院其实很特殊,可是,阮黎医生也死了。
“总而言之,肯定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想要试试。”沉默了片刻后,有人一字一句地说:“既然安德医生不反对,那么,我肯定要尝试制造人类复制体。”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插口到:“****医生和阮黎医生的研究叫做至深之夜,高川复制体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从阮黎医生留下的资料来看,至深之夜已经过了人为干预才能维持的阶段,这是否意味着,至深之夜所促成的变化,从末日幻境数据中也可以确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