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小斯恩特的黑水具现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说到底,尽管黑水在大部分时间里呈现为人类肉眼也能观测到的物质,但其成份却无法分析,其构成也更倾向于意识态。作为黑水的前身,四天院伽椰子曾经化身玛利亚潜入五十一区和拉斯维加斯的瓦尔普吉斯之夜,参与了纳粹和五十一区双方的中继器改造或建设的实验,甚至有过充当“人柱”的经验,她曾经是人类,也曾经是幽灵,也有过纯粹意识态活动的体验,可以说,它虽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意识行走者,但是,却拥有比大多数意识行走者更多的意识行走经历。
身为新世纪福音的三信使之一,自然不缺乏人类有史以来最古老也最强大的意识行走者“女巫vv”的培养。
如何进入人类集体潜意识,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和战斗等等问题,都难不倒它。即便如此,它仍旧没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小斯恩特。小斯恩特追逐女巫vv潜入人类集体潜意识中,但它抵达的时候,在“时间长度”上仅仅落后了一个极为短暂的体感时间,却只能看到末日真理教的片翼天使和五十一区中继器了。
片翼天使绝对不是小斯恩特,小斯恩特也绝对不在五十一区中继器里,两者之间的剑拔弩张,和小斯恩特与女巫vv的追讨毫无干系——在第一时间做出这个判断的黑水,直接淹没了两者。它并不打算改道避让,就如同洪水来临时,会漫无边际的泛滥,直到被有效阻挡。然而,片翼天使和五十一区中继器稳定状态,都无法在可以观测的“量”上构筑出一个足以阻挡黑水的堤坝。
无法说清楚涌入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的黑水究竟有多大量,中继器内的众人只看到那可怕的洪潮扑天盖地地扑上来,四面八方,从上到下,任何可以用人类的思维理解的“逃离路线”都被封锁了。紧接着,就是巨大的冲击,让整个中继器都摇晃起来——摇晃也只是一种感性的形容,在这样一种意识态的环境中,当然不存在任何实质意义上的空间构造和重力,除非有这样的意识,否则物体不会因为受力就左右摇摆,尤其是中继器这种人类集体潜意识的超凡造物,更是早就已经剥离常识对意识的影响。
然而,冲击仍旧是存在的,而且,当人们去感受这种冲击时,会比物理层面的反应更加剧烈。哪怕躲在中继器内部,众人也仍旧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晕眩感,就仿佛喝醉了一样,可以观测到的事物都出现重影的迹象。所有尝试对自身进行定位的仪器,霎时间一片花白,紊乱的数据反馈强制性让大多数人造设备失控或损坏。
根据事态严重性而自动紧急启动的应急屏幕上,罗列出一个又一个的警告,被划分出来的中继器内部区域,眨眼间就有十分之一的地方因为受损严重或有异常的蔓延迹象而被强行封闭。
当冲击感稍微消退的时候,众人已经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了,勉强恢复作用的观测设备,也无法锁定除了自身中继器之外的其它东西——就好似这一带的人类集体潜意识范围,不仅仅是黑水和片翼天使,几乎可以说,所有曾经可以观测到的意识资讯都被抹去了痕迹,这一发现让他们抽了一口凉气——人类集体潜意识本身就是由每一个人的意识部分构成,哪怕被抹去的资讯相对整个人类集体潜意识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但也必然会对波及到的人们,在正常的物质态层面产生种种不良影响。
或许有很多人在这一瞬间遗忘了什么,严重点或许会被重创为白痴,乃至于变成了只余下身体的自然生理活动,而失去自我意识的活死人。
五十一区的众人无法确定,这场可怕的冲击到底会波及多少人,又在何种范围和程度上,对哪些人造成了影响,但是,无论怎样都会出现的影响,对深陷纳粹开启的第三次世界大战的联合国来说,都绝对不会是好消息。
联合国方面已经全面处于守势,唯一的攻势也在深邃的宇宙中失去了联系,这种时候的任何负面影响,都会比平时产生更大更负面的影响。
五十一区的众人脸上全都没有了笑容,他们在无言中努力调整和修复中继器,让己方用来观测情况的“眼睛”重新能够视物,让差一点就变成了残废的“四肢”恢复活力。他们无论有什么想法,都必须首先确认当前自己、敌人和环境的情报,并重新获得行动力才行。
“……没有下一次冲击的预兆。”有人做出了这个判断,“我们就像是被洪水卷走的石头一样,不知道被冲到了哪里,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已经遗失了原来的坐标。”
“能不能找回坐标?”知晓这个情况有多糟糕的人连忙问到。现在的他们就相当于迷失在一个无限广阔的世界里,又无法回到正常的物质态世界中,一个弄不好,也许直到众人在这里因为非战争的因素死去,其他人都无法找到他们。最糟糕的情况当然是,假如他们无法回到战场,联合国就会失去一个制胜因素,从最高端的武力层面落入下风。万一战争会因为他们的迷失而陷入无可挽回的境地,那这里的众人就必然会愧憾终生。哪怕是最桀骜的人,也希望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可是,连战争都无法参与的话,就只能等待战争的结局找上自己,审判自己等人了。
“我会尝试分离黑水的痕迹,根据黑水的情报,黑烟之脸和特洛伊病毒的特征和结构可以用作参照。”这句话让更多人在第一时间醒悟过来,黑水的出现并不是突然成就的,它虽然分属神秘,却在发展上呈现诸多科学的逻辑性和递进性。可以说,爱德华神父和五十一区做交易的时候,给出的黑烟之脸培育技术,以及在后来,五十一区自行修正的特洛伊病毒,都已经被证实,是构成黑水的重要参考。
黑水、黑烟之脸、特洛伊病毒乃至于沙耶,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脉相承的产物。它们同样能够从意识和物质结构上对事物进行侵蚀,只是这个事物所包括的范围和深度不太一样,侵蚀力度和侵蚀性的发展有所不同。黑烟之脸可以说最弱,特洛伊病毒和沙耶相似,乃至于沙耶也曾经被称为沙耶病毒,但沙耶却具备特洛伊病毒不具备的多种性质,黑水可谓是在这之后的集大成者,尤其在吞噬了沙耶之后,全方位对自身特性进行了补完。
更重要的一点:它们的核心材料之一都是人类自身。
只要它们有过这么一段逻辑性和递进性的发展,哪怕是神秘,哪怕在中途发生了不可想象的内部变化,也一定会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留下痕迹。
对于掌握了黑烟之脸和特洛伊病毒制造能力的五十一区来说,这种猜测也许过去也有过,但是,真正必须设法利用这种猜测去解决问题,还是头一遭——在过去的日子里,五十一区已经将研究的重点转移了,因为,无论黑烟之脸和特洛伊病毒有多好用,黑水的表现又如何惊人,其基础都是末日真理教,爱德华神父和新世纪福音的东西,五十一区无法掌握这种神秘的本质和核心,也就无法依靠自己的研究延伸出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一点也已经得到时间的证明,黑烟之脸和特洛伊病毒,乃至于黑水本身,五十一区都已经可以利用中继器达成批量制造,但却始终无法找出这三者之外的变种。
五十一区中继器的弱势,也同样体现在这里,无法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核心优势,连建设中继器的基础都是他人给予的,那么,被他人针对,被他人克制,也实属预料之中的情况。
尤其和末日真理教,和新世纪福音等等非联合国体系的人合作,也许是情势所逼,从最坏的结果中找寻不那么坏的结果,但也不可否认是饮鸠止渴。从这个角度来说,五十一区中继器当前的处境也是咎由自取。
然而,即便如此,众人也仍旧必须坚持下去,直到战争分出胜负。这里可没有人领略了末日真理教和新世纪福音的威风,就准备改变自己的价值观、世界观、人生观和信仰,投入这些敌对阵营中。五十一区中继器再怎么不堪,也的确从意识层面上守护了他们当前的人格和思想。
“换个角度来说,这些怪物轻视我们,连拿我们做战利品的想法都没有,何尝不是我们的机会?”有人安慰自己般,也安慰众人般,如此说到:“我们仍旧活着,仍旧可以继续参加战争,这台中继器仍旧能够从人类集体潜意识层面上产生重要影响,这个事实不会因为我们迷失在这个鬼地方就发生改变。别忘了,这里仍旧是人类集体潜意识之中,中继器在这里拥有天然的优势,就算和其它方面失去联系,我们仍旧可以对人类集体潜意识进行观测和影响。”
“这么说来,就算找不到黑水的痕迹,但只要能够观测到人类潜意识中波动最大的地方,我们就能找到正确的路线。假设联合国岌岌可危,人类集体潜意识也会全方面出现剧烈动荡,而我们无论身在何处,都能够进行应对。”其他人冷静下来,这么判断到。
“……我还是不认为,末日真理教和纳粹会忽视我们。”又有人坚决又沉重地说:“他们也许一时间没有把我们列为首要目标,但是,在涉及全人类的战争中,任何一台中继器都能起到关键作用,他们迟早会来找我们的。如果我们无法在那之前和伦敦中继器恢复联系,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总之……先从自己可以做到的地方开始吧。”这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因为,除此之外已经别无办法,任何预想都有可能只是妄想,唯有自己现在正在做,并且可以做到的事情,才真正具备改变现状的可能性。
五十一区中继器宛如孤岛一样,在无边无际,无法确认自身方位的人类集体潜意识之中漂流着。他们的失联,的确让物质态世界中的联合国产生了一定混***敦中继器意识到自己被从事实上孤立的时候,走火终于放下网络球具体事务的一把手身份,走进了刚刚准备完毕,还未能进行首次实验性启动的人造超限兵器中枢。
“真要这么做吗?走火,你应该制造,任何技术的第一次都是充满了风险。”作为首席技术人员的近江问到,但那平静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拒绝的意识。
“也只能这么做了。宇宙联合实验舰队不也是第一次就成功了吗?我只能相信,我们也可以一次成功。”走火那严肃老成的脸上,露出一丝解脱般的微笑。他那急剧跳动的心脏,那无可消弭的紧张感,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种灼热的感觉就仿佛从尘封已久,仿佛早就停止活动的细胞深处涌出来。他想起来了那很久以前的记忆,当时的他,就是一个总会比其他人更快地冲上第一线的战士。
和战士比起来,指挥官这个职位反而不像是自己会擅长的。
现在,在最危机的情况下,他要力挽狂澜。他要放弃一切谋划的职责,将自己重新塑造回过去那个可怕而顽固的战士,比别人更快更强力地冲上前线,斩杀敌人。
哪怕在途中死掉,哪怕出师未捷身先死,对自己而言,也是最理想的下场。
是这样吗?对,是的。走火心中的声音告诉他,比任何人都要靠近危险,比任何人都有机会改变一切,比任何位置上都更加直接,像是一个常识中的英雄,这才是他最喜欢的人生。
“近江,我很强。”走火无比肯定地说到:“你必须清楚这一点,我才不会是登场就领便当的配角,如果命运注定我会死去,我也必然是在自己的生命燃烧到最浓烈的一刻时才会死去。我绝对不会死在区区一个实验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