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宪所说的20和40车床,指的就是主轴中心到床身的距离为200毫米和400毫米的电动车床。
作为苏联长子,俄罗斯继承了前苏联大量的工业制品遗产。按照目前的存量,足够大毛挥霍个五六年,而目前俄罗斯市场又因为经济休克疗法陷入瘫痪,所以大部分的工厂都处于停工状态。
李宪带着王铁成和卡佳二人这几天在赤塔挨个厂子的暗访,甚至都说不上是暗访。因为往往用几支烟,有的时候甚至卡佳两句好话,就能大摇大摆的在看厂工人的带领下进去肆意观看。
这几天可没白走,赤塔的情况让他摸了个底透;
作为原苏联远东部分的重要生产基地,赤塔机械加工类的工厂海了去了。而各个厂子里的列宁格勒和托姆克司20,40机床,更是数不胜数。
这两个系列的车床,他可是太知道了。
在没回来之前的大学时期,有一次学校组织去冰城的某厂参观时,他就见到过大量的托姆克司20机床。
当时他参观的那个厂子里,车床部分既有中华沈一机床厂的国货,也有用于高精度加工的RB牧野。所以那批托姆克司只能用来做粗车加工用。
令李宪最深刻的,是当时一个操作失误;一台由学徒工操作的托姆克司20床正在粗车一个接头母扣螺纹口。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产业工人们的冷幽默;一幅螺丝,是由螺丝和螺帽组成的。螺丝上面的螺纹就叫做公扣,而螺帽内部的螺纹就叫做母扣。
为什么呢?因为公扣插母扣!
接头的母扣得用车床钻杆探进接头内部进行钻切,当时负责加工的学徒因为走刀量设置的太大,导致钻杆前面的切刀崩了。
要是放在厂子里沈一或者是RB牧野的机床,这样的情况下机床一般就直接停车。但是那台已经服役了二十多年的托姆克司,却并没有!
那情形,李宪一辈子都忘不掉;
老迈的托姆克司加工台,挺着长长的钻杆顶在接头机件那深深的母扣之中,白而浓稠的切削液不断的从母扣中喷涌而出。因为走刀量太大,钻杆被前面的金属加工件挡住去路,加工台一耸一耸,发出哐哧哐哧的巨大震动声。
整个机床也随之摇晃,仿佛随时会发生崩塌。可是就在这个严重的操作失误之中,那台托姆克司竟然全程没有停车,足足过了五六分钟的时间,当厂里的职工将机床断电时,他们才惊奇的发现,钻杆用半个破损的刀头已将接头整个钻透!
当时,系里的很多女同学都吓哭了。
现在,当看到那些外表粗犷的列宁格勒和托姆克司机床时,李宪就下定了决心。这两种床子,是国内目前存量最大,同时也是在北方各大国营或私人作坊里面最常见的车床。类似什么主轴,轴承,连杆,接头,活塞之类的主体加工件,几乎第一道工序全都是用车床加工出来的。
其中20床子适用于各种小件的粗精加工,而40床则可以适用于目前市面上大部分管状件壳体或承载件的加工。
作为现代工业机械加工之中最基础的加工设备。车床这个东西,可是硬扎货。
此时,听到李宪竟然想要机床,阿廖沙几人不禁对视了一眼。
这些人,都是赤塔市经济改革委员会的成员。
在此之前政府进行“彻底私有化”政策之时,这些人通过优购市民手中认购券的方式,已经将赤塔市相当一部分厂子的所有权抓在了手里。
在经济体制的改革之中,这一部分人有资本的人可谓是占尽了便宜。原本,这些享受到了改革红利的人是经济体制改革最坚定的拥护者,可是随着改革的一再受阻,政治环境越发的不确定,这些手握着大量财富的人,已经起了别样的心思。
阿廖沙和周围几人进行了一番低声地交流之后,对李宪滴里嘟噜的说了一句。
“他们说什么?”李宪对一旁的卡佳问到。
“啊、他们想问问,你们……公司,准备以什么价格收购。”
听到这话,李宪伸出了一个手指:“一千美金一台。”
听到卡佳的翻译,在座的几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对着李宪似乎是嘲弄般,说了一大堆。
“他们说你们公司简直是疯了,这个价格买砂轮还差不多。”在众人的嘲弄之中,卡佳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翻译到。
“告诉他们,我们公司的财务已经待着美金来到了俄罗斯,如果有机床出手,一律以现金结清。”
在卡佳翻译完毕之后,李宪清楚的看到,阿廖沙脸上的笑意似乎淡了一些。
半个小时之后,李宪推脱明天还有事,便告辞离去。
站在俱乐部门前冷清的大街上,卡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见大街上一台出租车的影子都没有,她看了看李宪,嘟囔道:“李,你真是个疯子。之前在我们家住的一个倒爷就倒过机床,我听他们说过,一台机床可是要二百多万卢布呢!那还是在卢布值钱时候的价格,如果换算成美元的话,也要大约五六千的样子。”
面对卡佳的打击,李宪微微一笑,“卡佳,你的父亲是一个中华人,所以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叫做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正在卡佳表示自己对中文的熟悉,用“人心不足蛇吞象”来讥讽时,身后的俱乐部大门发出了一声吱嘎的清响。
“李!”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李宪头都没回,笑了。
卡佳回身一看,就见阿廖沙正一面穿着大衣,一面追了出来。跑到了李宪身前,这个金发男人站定,将手里的围巾和手套胡乱的往身上套着,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串。
随着他的带着一脸无奈的说话,卡佳微微长大了嘴巴。
“他说什么?”正在她愣神儿的功夫,李宪出言将其拉了回来。
“他……他说,机床一千美金实在无法接受,可是如果你能说服公司,将20机床的价格提升到两千美金,40机床提升到两千五美金的话,他的手里有很多!”
正在卡佳翻译的时候,阿廖沙抬起手腕,将从上面撸下了一个东西,迅速的塞到了李宪手里。
“德鲁克!帮忙!”带着一脸的恳求,他生硬的用汉语说到。
看着卡佳还要翻译,李宪摆了摆手表示这两句话自己听懂了。将那块手表端详了片刻,借着昏黄的街灯,看清了那A.Lange Souml的标示之后,暗自一笑,不动声色的踹到了兜里。
“德鲁克!”他伸出了大拇指,拍了拍阿廖沙的肩膀:“你,德鲁克!我,没问题!”
“德鲁克,德鲁克!”
见李宪一脸“那都不是事儿”的豪迈,阿廖沙大喜,直接给李宪来了一熊抱。
给卡佳留下了电话和联系地址之后,阿廖沙这才连连对李宪致意后离去。
晚上,黄和家里。
采货回来的徐茂和看到李宪正摆弄的手表,眼睛一亮,一把躲了过去:“卧槽,朗格啊,可不便宜!这玩应儿,要么就是跟德国佬打仗的时候从将校身上撸下来的,要么就是90年前通过手段从东德那搞,不过那关系可就大了。可他娘的是个稀罕物。你从哪儿搞来的?”
李宪哈哈一笑,眉毛一扬:“俄罗斯朋友送的。”
听到这话,徐茂和脑子短路了。
这两天李宪交的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
那些俄罗斯官僚,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勒索中华倒爷,吃拿卡要耍的比特么国内都六。在赤塔这地儿,从来都是中华人给俄罗斯人送礼,反过来的事儿从来没发生过啊!
“尿性!”
沉默了半天,徐茂和由衷的对李宪竖起了大拇指。
“真他妈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放下大拇指,他又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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