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如海,雪岭巍峨连绵,在夕阳照耀下,如金山璀璨,那最为高峻雄伟的轮月峰上,云雾茫茫遮顶,偶尔狂风鼓卷,云开雾散,露出一自尖矗的冰峰,旋即又被云海滚滚淹没。
山脚下,大河滔滔,两岸碧野连绵,花海如锦,一群白色的牛羊在汹汹起伏的草浪中徐徐穿行。湍急的河水激撞着石岸,回涌怒吼,轰鸣阵阵。那歧兽从河中抬起头来,笨拙滴甩动着身子,水珠纷扬。
杨潇凝望着那云横雾绕的轮月峰,狂风吹来,长发飞舞,黑衫猎猎,绚丽的落花缤纷地卷过他的四周,方甫沾落衣襟,又被汹涌的怒河冲卷其中,跌宕不知所踪。
自从离开拜月教总坛之后,转眼已是数月之久,再次回到这神月谷,心中波澜起伏,也不知外公他们到了没有?明月心现在怎样?
看此际冰川依旧,春色无限,忽听北岸传来一声清寒的号角。转眸望去,长草连天摇曳,一片清澈澄静地湖水倒映着那蓝天白云,灿灿金山,宛如明镜。炊烟袅袅,数百黑色旗帜猎猎招展,隐约可以瞧见穿行不绝的黑影,像是魔宫和鬼宗的弟子。
自夜帝飞升以来,每隔十年,圣教诸脉必定齐聚轮月峰,调停解决各脉纠纷、战事。与往届不同,今次青龙左使回归明月九重天,各脉宗主境界都已界飞升之势,夜帝之位虚悬,人心不定,因此九重天这次布置极为肃严简练,没有歌舞酒宴,黄昏已降,魔宫。鬼宗,五行神宫毕集山下。
夜帝化羽之后,圣教无主。各脉暗流涌动,这两年中更是烽火遍地。生灵涂炭,教中弟子饱受战乱之苦。半月前,拜月教主澹台夜明发出玉函,恳请魔宫,鬼宗,五行神宫休战,在此次圣教会盟推选新任夜帝,仲裁是非。和平共处,五行神宫率先响应,风云二使,魔主,鬼圣也纷纷止戈罢战。
残阳西斜,角声吹奏,夜马迎风长嘶,遥遥望去,起伏如海的草浪中,人头耸动。铠甲金光闪耀,蔚为壮观。
杨潇身形飞掠急闪,飞至小镜湖东畔。眼见木屋前,魔宫,鬼宗大旗鼓卷飘扬,或坐或立围了百余人,除了阴天啸,烈火阎王等人识得外,其他大多都是生面孔,想来便是鬼宗的十二阎罗了。杨潇隐身树梢,远远眺望。凝神观瞧。
忽听远处号角高鸣,有人纵声长呼道:“宗主驾到!”一辆黑色车辕在九条虬龙的拖拽下。玄旗飘飘凌空急冲而至。镜湖北岸呼声大作,势如狂澜。
杨潇下意识地紧紧攥住手心。心中微微一跳。那日履霜城下,鬼圣幽泉打败履霜城主与柳随风,声势之盛,世所罕匹。
此刻,瞧见幽泉从飞车中昂然步出,他的心又不由陡然扳紧,又听有人高声叫道:“黄泉魔宫,宫教主驾到!”鼓乐激奏,黄泉魔宫诸弟子纷纷起身,昂首啸歌。幽冥鬼宗诸人也纷纷站起身来。
车轮辘辘,十八辆龙兽飞车从西边冲来,贴地急驰,在湖畔停住。燕归西,宫绝,楚流魂等人次第飘然而下,夹道引领。燕归西,楚流魂并肩徐行,衣袂飘飞。其后是嘴角微微上翘的宫绝。
不等众人坐定,东边又传来一阵凌云号角,有人长声道:“五行神宫柳随风,烈火老祖驾到。”湖东欢呼雷动。
杨潇闻听,心头一跳,转头东眺,见柳随风与烈火老祖并肩飞到,魔宫鬼宗弟子均议论纷纷。
此时,除了风云二使,拜月教主尚未现身,各脉宗主大多已来齐,各就各位。
夕阳西沉,晚霞满天。被那余辉斜照,湖面一半波光粼粼金灿似火;一半雪山倒映,寒碧如冰。一大群巫鹭呀呀叫着,络绎不绝地从轮月峰顶遥遥飞来,在镜湖上空盘旋高飞。
众人心下微凛,这些巫鹭最喜夺食尸骨,所到之处必有死讯,被视为不祥之鸟。眼下它们成群结队地集结于此,莫非已预感到今日的明月盛会,将会有极为惨烈的伤亡么?
忽听铿然龙吟一道刺目白光冲天而起,九块巨石飞旋炸舞。急旋盘旋,蓦地契合成巨大地石刺,破空怒舞,如银狼横空,星河喷泻。众鸟登时冲天惊飞,远远避散开来。
“灭世流光斩!”魔宫弟子欢呼迭起,鬼宗各族亦喝彩不已。宫绝的灭世流光斩威震天下,见之者却甚少,今日观之,果然势可迸天裂地,名不虚传。
宫绝长袖轻卷将那灭世魔刀倏然收入,淡淡道:“今日明月盛会,岂容趋凶食腐之禽扫了雅兴?妄图乱教作乱之人,还是退避十里为好。”声音虽然和缓疏淡,却远远地遍野回荡,历历分明。
鬼宗诸人听他弦外有音,敲山震虎,神色微微一凛。忽听掌声如雷,鬼宗少主夏天绝昂然站在木屋前地平台上,击掌笑道:“宫绝少主所言甚是。‘万钧干戈,沉不过半匹玉帛’,正所谓人无头则死,家无首则乱。夜帝飞升,四海无主,我等与其各执其是,兵戎相见,倒不如尽弃前嫌,以剑会盟,推选新夜帝,安邦定国,造福苍生……”
忽听柳随风朗声道:“魔宫既知此理,又为何勾结奸佞,分裂圣教,烽火各地,涂炭生灵。从当年的血洗烈火宫,到后来太皇天变乱,再到圣教手足相残,血洗履霜城……魔宫鬼宗之罪,可谓如滔滔江水,罄竹难书!少主若真有半分悔过之意,就当自戕以谢天下冤灵!”声音雄浑悦耳,慷慨激昂,听得五行神宫群雄怒火填膺,纷纷呐喊附和。
宫绝摇头笑道:“都说逍遥侯柳随风,处事风流,精明过人,岂料也不过是个不辨是非地糊涂之人。夜帝飞升,群龙无首,我魔宫既有明月令,代夜帝行事,何错之有。”他顿了顿,环顾众人,又道:“五行神宫不服我魔宫管束,作了些违背良心之事,实乃叛教作乱,我魔宫不过是惩戒一二,何错之有?”
烈火老祖脸色一沉,拍案而起,高声道:“究竟是谁混淆是非,阁下颠倒黑白的功夫不小啊?”烈火老祖性情火爆,这一声厉喝,直如雷霆霹雳,震得众人心弦俱颤。
夏天绝忽然哈哈大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既是明月盛会,推举新夜帝,手底下见真章,五行神宫若是有意,派个人出来。”声如洪雷,登时将四周喧哗呐喊之声全都压了下去。
柳随风巍然昂立,怔怔不语,双眼精光闪烁,也不知是惊是怒是悲是喜。
忽听幽泉冷冷道:“今日明月盛会,是为了比剑推选新夜帝,可不是来诉情仇恩怨地。太阳即将落山,风云二使,拜月教主怎的还不来,是没把我鬼宗放在眼里么?”
话音未落,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天摇地动,漫天巫鹫惊飞,众人一凛,转头望去,只见轮月峰上白雾蒙蒙,雪崩滚滚。
鹜地山顶云雾中传来一声震天长啸,赤光霞芒缤纷乱舞,接着又是几声轰雷似的爆震,绝岭上冰雪崩泄,瀑布似的层叠冲涌而下,宏声隆隆回荡不绝。
“无生灭绝斩,是剑魔的无生灭绝斩!”
“剑魔果然在此!”
鬼圣幽泉冷笑一声,二话不说,蓦地翻身跃出,朝着轮月峰闪电似的疾飞而去。履霜城一战,被剑魔的无生剑意所伤,今次必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宫九殇微微一笑,化作一道白光遁走,魔宫,鬼宗诸人均飞身而起,急起直追,五行神宫也不敢落后,当下纷纷飞身呐喊,冲天掠起。顷刻之间,漫天流光穿梭,小境湖畔的木屋又空空荡荡,没剩下几个人影。
狂风鼓舞,彻骨冰寒。上方红霞漫天,云海奔腾,将山岭横截吞噬,连着那层叠喷涌的滚滚雪浪,仿佛天穹轰然塌陷一般,气势恢弘,惊心动魄。
巫鹭嗷嗷怪叫,贴着山岭,朝上忽高忽低穿掠飞翔,雪浪澎湃,巨大的冰石纵横不断地呼啸撞来,被幽泉的森罗鬼气怒扫,顿时碎炸四射,接连掀涌起十余丈的白涛。煞是壮观。
宫九殇,柳随风等人也渐渐赶到,率领各脉群雄,在兜天盖地的冰涛雪瀑中穿掠高飞,朝着轮月峰顶急速逼近。将近山顶,狂风雪崩气势更盛,四周灰蒙蒙一片,更是云蔼雪雾。崖石崩塌,震耳欲聋。众人拔身飞起,转瞬不知西东;或被巨石当胸撞中,鲜血狂喷。惨叫着朝下翻身急坠。
幽泉昂首怒啸,一马当先,上方云开雾散,陡然一亮,露出漫天彩霞。冲上峰顶。但见长天万里,四周云海滔滔,在山顶翻腾不息,明月大殿被西边残阳所镀,金光滚滚。壮丽非凡。
“嘭”地一声巨响,东边百丈外云浪掀涌,一道银色霓光破空冲起,宛如银龙腾空,虹桥斜架。瞧那光焰气浪。当是无生灭绝斩无疑。
幽泉转身冲去,只听轰隆连震,吒喝不绝,霞光银芒交相激撞,此起彼伏。飞得再近些,隐隐可见一团白光滚滚飞旋,气浪爆涌,直迫眉睫,心中陡然大震:翻天剑!
炫光滚滚,云海缭绕翻腾,凝神忘去,只见雪峰参差,兀石嶙峋,宇文长风,皇甫青云,拜月教主分别站在南边几座冰塔下,一个衣裳斑驳,浑身是血的男子立在三人之前,幽泉凝神一望,正是自己的得力手下,转轮王,此刻看他似乎受了极重的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