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魏献帝浓眉高挑,表情呈现戏剧性的震惊。
低着头,看蝼蚁似的看匍匐在地的章太医。
仿佛下一刻就能爆发滔天怒火。
章太医瑟瑟发抖,但还是鼓足勇气又说了一遍,“皇上……微臣确定没有诊错,皇上若质疑,可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宣来复诊。”
馨婕妤只觉耳边嗡嗡,晴天霹雳,她根本什么都听不清了!
本能的伸出手,想抓住魏献帝一片衣角,“皇上……臣妾有孩子,臣妾的孩子被鸢姐姐推在地上没了……”
她不能认,死都不能认!
胡太医这个背信弃义的狗东西!
不过他不出现,也好,死无对证,她便可以装傻装到底!
魏献帝浓眉深锁,声音沉得让人喘不过气,“离禄海,把今天当值的太医全部叫来!”
“喏!”离公公麻利儿的去了,一句多的话都不敢说。
废话,皇上现在正是无比暴躁的时候,谁还敢不长眼睛的往上凑?
楚鸢自然也是不敢的,她甚至连内殿都没进,就站在外殿没什么表情的发呆。
外人看见,只以为她吓傻了,当然也没人理会她。
不一会儿,太医院的一群太医,和皇后的仪仗一块儿到的。
太医们一到就被离公公催进了内殿。
魏献帝出来喘口气,看到皇后点了点头,“皇后来了。”
“臣妾听说馨婕妤出了事,怕皇上难过,特来看看。不过怎么听说馨婕妤好像……并未有孕?”
皇后说着,内心已经笑开了花,就说馨婕妤这胎有古怪,她刚准备来试探试探,没想到事情就闹开了。
太医院那边,那位不怎么在人前露面的年轻太医胡永,眼下已经不见了踪影。
方才她问了院正两句,院正的说辞很耐人寻味,“这个人,风评一直不怎么好。”
“太医还在诊治,什么结果,很快就能知晓!”魏献帝握成双拳的手臂青筋暴出,下压的嘴角和微眯的狭长双眸,都彰显了他此刻心情阴郁至极。
皇后装作不经意看到了楚鸢,面露惊讶:“原来莹婕妤也在啊,悄无声息的,本宫差点都没看到。”
“请皇后娘娘安。”楚鸢怔然行礼,看着有几分摇摇欲坠的虚弱。
她已经原地站许久了……
魏献帝目光瞥向她,那令人心惊的冷淡总算是收起来不少,几息之后,第一次主动问楚鸢,“莹婕妤,你方才,到底有没有推馨婕妤?”
楚鸢摇头,无辜的大眼睛闪着泪花儿,却倔强的不往外掉,悬而未落的样子特别叫人心疼。
魏献帝心头微软,下意识要对楚鸢招手,正是这时,太医院院正和两个院判一起出来了,“回皇上,我等已诊治清楚,要在这儿说吗?”
原主的父亲陆闵也在其中,他目不斜视,好像压根不认识楚鸢一样,不过楚鸢有感觉,他的余光一直盯着自己。
盯就盯呗,如假包换,只是不知道陆闵会不会替原主说话?
“嗯,说吧!”魏献帝疲惫的揉揉眉心,在政治上所向披靡,一往无前的英明君主,面对孩子的事,只余满心疲累。
“我等和章太医的结论一样,馨婕妤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过身孕,之所以产生怀孕的脉象、症状,是因为她服用了胡太医开的一种药,也就是人为的假孕。”
这话好比一个巨大惊雷,将在场所有人都劈得回不过神来。
“假孕药?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皇后以帕掩唇,震惊非常,但更多是幸灾乐祸。
心里耻笑,蠢货就是蠢货,居然连假孕的招数都想得出来!
还妄想一举三得,既不用被发配去紫霞宫,又赚了皇上怜惜,还想顺便把莹婕妤拉下水。
如意算盘打得未免也太好了!
这么想着,皇后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楚鸢,这丫头除了长得特别好看,以及勾着皇上胡作非为之外,倒没有馨婕妤狐假虎威张扬跋扈的讨厌。
不过可惜,后宫没有朋友,只有敌人,莹婕妤今儿没被牵连到,也只是她的运气稍微好了那么一丢丢而已……
院正从药箱中翻出一包药,“皇上,皇后,这便是胡永开给馨婕妤的那种假孕药,我等从胡永的药房里搜出来的。
其实,胡永这个人并非潜心医术之人,反而喜欢研究歪门邪道,还极看重金银钱财。
他私底下早已偷偷售卖此药,参与内宅争斗。
臣发觉后警告过他,只是没曾想,他不仅不听,还把这种药用在了宫中……”
院正是个聪明人,他直说胡永的问题,半点没有攀扯馨婕妤。
馨婕妤的对错,并非他们太医院能评判的。
魏献帝薄唇抿成一条线,一句话不说,满场气氛压抑窒息,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点名陆闵,“陆爱卿啊,馨婕妤假孕的事情,你觉得她自己是知情呢还是不知情?”
陆闵慌忙下跪,“皇上,微臣不知。”
“这么快就说不知了?陆爱卿,你是真不知呢还是假不知,馨婕妤摔了一跤,恰巧就流了产,还说她摔倒是莹婕妤推的,朕没记错的话,莹婕妤是你家中庶女吧?”
陆闵一字一句听着,还未说话,已满头冷汗。
他到底应该怎么说,才不会被迁怒。
楚鸢冷眼看着,不出意外的对陆闵感到失望。
这就是个胆小如鼠、只知道明哲保身的无能父亲,但凡他硬气有男子气概一些,方氏也不敢怎么原主和原主姨娘。
楚鸢只能弱弱的自己开口,“皇上,当时的情况馨婕妤身边的紫草看得最清楚,臣妾多的便不说了,臣妾相信皇上,定能从紫草口中审出真话。”
魏献帝片刻的犹豫后,让人把紫草带去慎刑司了。
楚鸢看着紫草被带走,说真的,心里面没有一点儿愧疚,紫草看着一副心善模样,可并不能磨灭她是帮凶的事实。
今天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提前知晓,又弄走了胡永,那该被同情的就是她了!
结果很快出来,得知真相,魏献帝重重一掌拍向茶桌,上面的杯盘都被拍得跳起来。
怒火如织的他,齿缝中冷冷蹦出几个字,“紫草杖毙,馨婕妤褫夺封号位分,打入冷宫,朕从今以后再也不想见到她!”
同一时刻,楚鸢终于支撑不住,软软的晕了过去。
陆闵离她最近,下意识伸手扶,却让魏献帝抢了先。
魏献帝抱着楚鸢,小丫头脸色惨白可怜兮兮,神色更多沉凝,“陆闵,你的女儿你来治,治不好,朕砍了你!”
竟是不想除陆闵之外的其它人碰楚鸢。
陆闵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战战兢兢上前,“还请皇上先将莹婕妤找个地方放平。”
“离禄海,摆架养心殿。”
这什么麒麟宫,他一刻钟都不想多待了,甚至于看到麒麟两个字,就觉得刺眼。
“离禄海,把牌匾摘了、烧了!”魏献帝双臂有力,抱着楚鸢,一刻不停地赶往养心殿。
宫中宽敞,这一路路程可不短,但他始终稳稳抱着,不曾假手于人。
他在为方才怀疑和差点冤枉了楚鸢而愧疚。
在这一刻,他内心无比明晰。
那什么馨婕妤,如果不是怀了孩子,连楚鸢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是他错了……
楚鸢终于熬过了颠簸,舒服的趟在了养心殿的龙床上。
陆闵按着楚鸢的脉,心如擂鼓,根本静不下来,他在想,多年从未将这个庶女放在心上,是否做错了?
鸢儿竟能被皇上如此重视?!
即便没有孩子,这份重视也足以荣耀家族,带来很多利益了啊!
直到魏献帝出声催促,陆闵才勉强镇定心神,稳住颤抖的指腹感受楚鸢细微的脉搏。
但很快,他比章太医还要夸张,仿佛手下的脉成了洪水猛兽,蓦地松开,磕头如捣蒜,“皇上臣才疏学浅,娘娘的脉,臣诊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