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安扭过头,看着独孤月,表情一言难尽。
独孤月却以为他在难过,目光充满爱意的,双手捧着对方手掌,“好了,是别人的东西就甭惦记了。
看看我不行吗?
我也没有哪里比姬妘鸢差不是?
而且你要是娶了我,我就去父皇面前求情,让沈将军开年之后不用去戍边,你们一家人可以继续在京城享受天伦之乐。”
这话听在沈幼安耳朵里,他实在忍不住,“独孤月,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你说什么?”独孤月不敢置信。
她都这么替他着想了,像皇祖母说的尽量温柔体贴,沈幼安凭什么骂她?
独孤月眼里喷火,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用愤怒掩盖心底的难过。
沈幼安抽出自己的手摇摇头,“是了,我怎么忘了你是华胥国独一无二的公主,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千般宠爱万般怜惜,哪里会懂什么人间疾苦?”
独孤月空荡荡的手僵在空中,眼里包着泪。
是,她任性、傲慢、目中无人,可是她对沈幼安是真心的啊!
她已经很努力的试着从他的角度思考问题,改变自己,为什么沈幼安一定要说这样的话伤她?
难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就没有心吗?
沈幼安明显被独孤月湿润痛心的眸子看心虚了,转过身,继续盯着前方走得很慢的轿子。
“福顺公主,对一个将军来说,赋闲在家并不是好事。
闲着,意味着不被重视,亦或被忌惮了,闲着,最终的结局只能是被取代。
所以,幼安用不上你的求情。
相反幼安很清楚,娶了你就意味着家父未来的路只会更不好走,所以,你觉得我该娶你吗?”
还有一个理由,是沈幼安无法直白说出来的。
那就是,他是姬妘国皇室后人,怎么可能真心喜欢华胥国的公主呢?
他和小姑姑不一样。
而且他也知道,小姑姑嫁给太子,更多是利用罢了。
此刻,全城欢呼,气氛热烈。
在他眼里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不过,百姓们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只吃饱了饭看热闹,连对此期待已久的文武百官以及家眷,都忍不住走出家门,在家门口观看。
除了被遣回女儿的薛家、宁家。
家主提前叮嘱了府中所有人,不准看热闹,不然一律打死!
所以两家在这样举国热闹的日子里,大门紧闭,看起来十分奇怪。
住在隔壁的邻居见了,忍不住问,“薛家这是怎么了,太子娶太子妃,他们不高兴?”
“这不能吧!太子妃的位置空悬这么多年,之前薛尚书也在金銮殿上谏言太子早立太子妃,早生小皇孙什么的,眼下这些都有了,他不高兴什么?”
一听这人说话,便是个不知晓内情的。
另外一人不禁笑道,“你啊,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薛家嫡女原先是太子侧妃,可是太子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正妃身上,两个侧妃却以七出无子为由遣回家了,你觉得薛尚书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换你,你能高兴?”
“啊?”那人惊愕,当即闭嘴不说了。
视线却还在薛家门头上流连了一下,心想这嫁出去的女儿又被送回家来,那得多晦气?
他要是薛大人、宁大人,只怕也藏起来别见人了!
与此同时,薛府内宅。
薛夫人搂着哭成泪人的薛宝珠,“别哭了,事情已成定局,咱们身为臣子,也不敢和皇上叫板不是。
好在咱们薛家女不愁嫁,你又没被太子破过身,你等着母亲重新给你张罗一门合适的婚事,到时候顶其它姐妹的名头嫁过去。”
哪个府里不是庶出子女一堆,换个名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
至于被顶替的那位可怜庶女,可能因此找不到好婚事,那也不在当家主母薛夫人的考虑范围。
可是她话刚落,却发现薛宝珠抽泣得更厉害了。
顿时心中一凛,“怎么了?”
薛宝珠只是哭,一句话不敢说。
了解女儿的薛夫人大约猜到了几分,眉心狠狠地跳了几下,“宝珠,你说实话,到底怎的了!”
薛宝珠结巴着,“是表哥……表哥他……”
说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薛夫人一把捉住女儿的手,“你真是要急死我,你表哥他早就娶了正妻,连妾室都纳了好几个了,你还惦记他干什么?”
说到这儿,薛夫人猛然一顿,“我天!宝珠,你该不会是……”
“呜呜……”这一刻,薛宝珠委屈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
“娘,怎么办,我和表哥……他、他不是人,他负了我!他没有心!女儿……女儿干脆去死了算了!”哭着闹着,薛宝珠假惺惺的要撞柱子,被薛夫人飞快勒令下人拦回来,好一阵儿劝,薛宝珠才止住了眼泪。
小声抽泣道,“……原本我以为太子无能,好拿捏,就这么一直在太子府生活下去也挺好的,可没想到太子他居然看上了姬妘鸢那个女人!
看上也就罢了,皇上和太后竟允许他娶了做太子妃!
那明明是姬妘的亡国公主,这也太离谱了!
咱们薛家三代忠臣,我乃薛家大小姐,难道不比那女人身份贵重吗,娘,你说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每多听一句,薛夫人的嘴巴就多张大一分。
不可思议自家闺女想法如此奇葩!
她早失了清白,还敢怪太子把她逐出府?
只能说幸好回来了,不然叫太子发现,皇帝太后知道这事儿,薛家姑娘胆敢给太子戴绿帽子,薛家上下才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快闭嘴吧!为娘早就告诉过你,歇了和诚哥儿的心思,你不仅不听,还……”薛夫人简直气死了,偏这个时候薛宝珠正是伤心时,不敢把话说重了怕她想不开,顿了顿抚胸缓和了一下,才长叹一口气,“罢了,已经发生的事,我再怪你有什么用?眼下,你是愿意去给诚儿做妾,还是娘给你重新找个老实过日子的男人?”
这对薛宝珠来说,无疑是十分艰难的选择。
在另一条繁华街市的宁家,宁霜悠和薛宝珠所面临的情形也差不多。
府里上下唉声叹气,被今日太子妃的风光迷了眼。
只恨自家明明已经抓住过这个机会,却又白白没了而悔恨。
然而换句话说,她们谁又能比得上姬妘鸢呢?
人家可是捧着肚子里的金疙瘩入的太子府,这在以前少不了被诟病的事儿,如今倒成了令人艳羡的存在。
*
太子府灯火通明,在后院都能听到前院丝竹声不断,喧嚣吵闹。
楚鸢一边吃着可口的点心,命夏荷替她将头上重得压死人的钗环卸下来,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
按道理该到独孤绝接管身体的时候,可是他冷傲不近人情,杀人还行,让他陪酒虚与委蛇,想都别想。
所以此刻游走在宴席上的,还是独孤翎。
偏生这娃酒量不咋好,才喝了没几杯,已经醉得走路都不利索。
沈幼安见状赶忙站出来扶了一把,“大家手下留情吧,再喝下去,太子殿下待会儿还怎么入洞房?”
有人就笑,“沈幼安,你什么时候和殿下关系这么好了?”
“哎对,听说你对姬妘鸢有几分那意思,那殿下不该是你的情敌吗?情敌帮情敌,瞧着可真是新鲜啊。”
因为独孤翎好说话,所以这样的玩笑,大家也不避讳便随口讲了出来。
然而今日的独孤翎似乎哪里不一样了,一个眼神,便让开玩笑的公子哥悻悻的闭上了嘴。
这时,独孤冉起身,“皇兄不胜酒力,不能陪大家喝个尽兴,那便本殿下代替皇兄陪大家喝吧。”
他沉静的眉眼面无表情,明明说着帮人的话,做着帮人的事,却让人感觉还是那么冷漠。
不过这些人也不敢不给他面子,毕竟是当朝二皇子,就算是个残疾,也是二皇子!
独孤翎被沈幼安扶着离开之前,多看了独孤冉两眼。
他怀疑,那天派人上山刺杀他和鸢儿的,会不会就是这家伙?
毕竟要是他死了,皇太子之位,就非他莫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