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牧疑惑吃惊的神色中,谢危直接起身走了,少见的没有过多解释。
谢危进宫,向沈阆呈上了燕家兵符。
沈阆的激动自不必说,脸上笑容十分真挚,“燕侯……真的愿意将兵符交于朕?”
谢危目光低敛,“如若不愿意,皇上手上拿的又是什么呢?”
沈阆一愣,哈哈大笑,“天助朕也!真是天助朕也!秦贵妃有了身孕,大乾的江山后继有人,朕的病也在日见好转,现在燕家又主动上交兵权,证明朕乃天命所归的君主,臣民信服,万众归心啊!”
他每自夸一句,谢危的眉心就微不可见的一跳。
沈阆还真会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无所谓了,他贴不贴的不重要,听话就行。
“皇上,燕候与燕世子,一直都是非常忠心的,奈何朝中总有人乱嚼舌根,影响皇上的判断。
此前,燕侯特意上呈治疗咳疾的圣药,现今又主动交出兵权,如果这样的臣子都不叫忠心的话,那什么臣子叫忠心呢?”
“难道像定国公那般,巴不得皇上早日立皇太弟的人吗?”
沈阆脸色沉凝。
谢危继续说,“臣这几日多番奔走,已经查实城隍庙乞丐案实乃一场专门针对燕世子的阴谋。
那日燕世子确实给了几个乞丐一些吃的,里头有天香楼的杏仁饼,什锦斋的桂花糕、榛子酥等等,但这些都是燕世子买给新婚夫人的,路上瞧那些乞丐可怜,说了好话,才让世子夫人割爱。
这种情况,他又怎么可能在里面下毒呢?”
沈阆听了眉头紧蹙,“可朕看的验尸报告中,说那几个乞丐确实是吃了这些什么杏仁饼、桂花糕和榛子酥中毒而死?”
“那是因为,乞丐们得了燕世子的赏之后,有人故意将有毒的点心掺入其中了!
据臣所查,乞丐们刚和燕世子的马车分离,便被一条恶狗追入街边死胡同,紧接着有个同样是乞丐的小孩儿手拿棍棒,帮着他们一起打跑恶狗。
他们感激小乞儿,就将获得的点心分了他一些。
殊不知,这个小乞儿,根本就是有心人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杀死他们!
皇上,臣已经找到那个小乞儿,皇上要不要听听看,到底是谁安排他这么做的?”
这话令沈阆混沌的眸子豁然瞪大!
他病了太久,身子在好转,但精神气仿佛越发不行的样子,不过这话没人敢说。
从太医院到文武百官、后宫佳丽,大家都是夸着哄着,营造一种沈阆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假象。
谢危也不戳破,随它去。
得了沈阆的默许,小乞儿被带进了乾清殿。
真相水落石出。
沈阆两只手攥紧,狠狠锤在龙椅的扶手上,“岂有此理,朕这么多年,当真是培养了一个好舅父!”
皇家从来不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儿,尤其外戚坐大,独霸朝堂。
沈阆念着当年平南王叛逆,薛远救驾平乱有功,一直对薛家忍让宽厚。
却到底,还是养虎为患了!
“谢卿,燕家的事,是朕的不是,朕失察了。眼下,朕该如何办才好?”
让他突然去找薛远的麻烦,甚至和太后对着干,沈阆自认做不到。
太后毕竟是他的生母。
薛远是国公,还在朝中党羽众多,陷害燕羚的事即便能处罚,也动不了他的根本。
相反,只会进一步打草惊蛇。
此时此刻,沈阆才感到事情的棘手,尤其意识到薛远真有谋反的心思之后……
之前燕牧给他呈上薛远豢养私兵的证据时,他还不以为然。
京中不少大臣府中都会或多或少养些会拳脚功夫的能人,安宅护院,本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薛远如此费尽心机扳倒燕家,手段阴狠,无所不用其极,沈阆忽然有点怕了。
见状,谢危嘴角轻轻勾了勾,对,就是这样,就是要让沈阆怕,他才能顺利的进行下一步。
……
几日之后,“铁证如山”的城隍庙乞丐案越发进入白热化,就连谢危加张鹧的强大阵容出马,都无法查出证明燕羚清白的证据。
朝堂上,沈阆叹了一口气,“燕侯,不是朕不帮你,实在是燕羚太让朕失望了!
他是世子,京中男子的表率,怎能如此视人命如草芥?朕若不处罚他,实在难以向天下臣民交代!
来人,拟旨!
——勇毅侯之子燕羚无视律法,草菅人命,贬为庶人,发配璜州!
——燕侯纵容儿子无端杀人,教导无方,和燕羚一样,发配璜州,没有朕的旨意,永不能回京!”
沈阆话音刚落,朝堂上众人哗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燕世子,真杀人了?”
“褫夺爵位封号,发配璜州,连侯爷也……这个惩治,会不会太重了?”
薛远一副得胜的样子,老神在在抱着手,“人命关天,如何就重了?诸位可都是本朝的中流砥柱,大乾律法的执行者,难不成还想徇私枉法?”
定国公一党,个个脸上都是幸灾乐祸的笑,帮着薛远说话,“就是,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他燕世子算什么?敢做,便要敢当,否则和孬种有什么区别?”
朝堂叽叽喳喳吵闹不休,仿佛菜市场一般。
沈阆看不下去了,怒喝一声,“都给朕住嘴!燕牧……你可认罪?”
在无数或期待或嘲笑或轻蔑的目光中,燕牧一掀衣袍,坦然下跪,“臣燕牧,领旨谢恩!”
许多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怎么会?燕侯爷这就认罪了吗?”
“看来燕世子可能不是冤枉的,不然燕侯爷为什么要认罪?哎,年少糊涂啊,枉费老夫一直以为他是冤枉的!”
“发配?流放?你们说燕家父子还有可能回来吗?”
“燕羚不是刚成亲,他流放了,尤家那位姑娘怎么办?”
这人所问,也是清远伯上蹿下跳想要弄清楚的!当然,他可不是担忧楚鸢,而是害怕自己被牵连!
往外跑了几趟,四处打听都没个结果,回家就看尤夫人不顺眼,气恨道,“瞧瞧你生的好女儿,这才给家里带来几天好日子,屁股都没坐热,转眼就成灾祸了!
我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你们母女,往后只怕连这个表面光鲜的清远伯都没得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