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腰不好,靠着省力些。”他边念叨,边钉上最后几颗钉子。
整个过程耗了将近一个半钟头,等到他擦干额角的汗,凳子已经做好了。他试坐了一下,果然高度合适,靠背软中带韧,坐下时膝盖刚好低过桌面,脚板能实打实地踩在地上。
“成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窗台。外头天色已经暗了,晚霞把屋角染成了淡淡的金红。他站起来,把做好的凳子抬进厨房一角,顺手拿起梨和百合,开始熬汤。
白瓷锅里倒入水,慢火先煮梨片,再放百合和几粒冰糖。他一边守着火候,一边轻轻搅拌着,鼻间渐渐弥漫出一股清甜的香气,像春天的一场细雨,在他闷了整日的心头轻轻淌过。
“这个凳子,老头子一定得试一试。”他嘴角扬起一抹笑,带着一种执拗的坚定。
窗外夜色渐沉,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有人家的门吱呀一声关上,院里狗吠几声又归于平静。四合院的夜,就这么一寸一寸地铺展开来。
何雨柱舀出一碗汤放在桌上,金黄透明,梨肉被煮得软糯,百合瓣瓣分明,浮在汤面上似花瓣。他看了一眼窗外,知道这个点儿易中海多半还醒着,便打算晾凉些带过去。可还没动身,他的心思又被另一个念头缠住了。
“光喝汤不行……这老头,嘴刁得很,光靠几片梨是唬不住他的。”
他站起来,走到厨房角落,把冰箱门打开,里头只剩点青菜豆腐,根本拿不出手。他抬头看着墙角那个挂钟,秒针“哒哒”作响,一分一秒地逼着他做决定。
“还得出趟门。”他咬了咬牙,顺手拿起门边挂着的布袋,脚步迅速地出了门。
夜市的摊子并不多了,但他知道哪家还在收摊前肯定会多卖一会儿。他加快脚步,穿过那段熟悉的小巷,在昏黄灯下找到了那处卖活鱼的小摊。果不其然,摊主正蹲在地上收拾桶子,几条鱼还在水里游,尾巴甩得水珠乱溅。
“哎,老李,鱼还卖不?”何雨柱冲着摊主喊了一声。
“柱子?你小子这么晚才来?快点挑,我正准备收摊。”摊主抬头,声音里带着几分疲倦,但见是熟人,也没拦着。
何雨柱不假思索,指了指一条体形中等、肉色洁白的鲫鱼:“这条,帮我收拾干净,肚子里别刮太干净,留点内膜,我要炖汤。”
摊主挑眉看了他一眼:“给谁补身子呢?你媳妇?”
“哪儿的事。”他嘴角一动,却没多解释,“你手快点,水还得烧。”
鱼收拾好了,裹在旧报纸里,热乎乎的。何雨柱接过,转身往回赶,步子比来时更急。
回到厨房,锅里汤已熄火,香味却愈发浓郁。他把汤倒出冷着,又刷了锅,倒水烧开,把洗好的鲫鱼放进去,小火慢炖。鱼下锅的一瞬间,锅里“哧啦”一声,油水交融的香气瞬间窜起。
他站在灶前,目光专注地盯着锅面。汤慢慢泛白,鱼身渐渐展开,一股浓香袭人。他加了一点姜丝和葱段,又放了两片香菇,是从老家带来的干货,泡了许久才肯散开香气。
“这老头平时不爱吃香菜,汤里就不放了……盐得少放,怕他血压不稳。”
他嘴里轻声念叨,动作却一丝不苟。锅盖一揭一盖之间,他的心思早已穿越了厨房那扇门,飘到了易中海的房里。
他忽然想起易中海以前最爱喝鲫鱼汤时的样子,总要先闻一闻,说一句“嗯,这汤熬透了”,然后才肯慢慢地喝下去。那时候他坐得直挺挺的,眼睛里有光,说话铿锵有力。
“这次啊,得让你也说这句话。”他心里默念,嘴角扬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一个多小时后,汤终于炖好。他端起汤盅时,掌心传来那股滚烫的温度,让他心头一震。他知道自己不能太急,要让这份关怀像汤一样,暖而不烈,慢慢沁入人心。
可就在他准备出门的一瞬间,门吱呀一声开了。
娄晓娥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个袋子,脸上带着点风尘仆仆的倦意。她一进门,闻见屋里香味,不由皱眉一笑:“今儿你做什么了?这味儿……鲫鱼?”
“嗯。”何雨柱把汤盅放下,走过去接她的袋子,语气柔和得不像平时的他,“我给易中海做的。”
娄晓娥微微一怔,眼神有些复杂:“你这几天……是不是太挂心他了?”
何雨柱没立刻回答,他抬手给她理了理乱发,动作生疏却认真,然后才低声道:“他这人……对咱们也不算薄。现在他躺着没人管,我不出面,谁出面?”
娄晓娥看着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忙你的,我送完就回来。”他说着,拎起汤盅和新做的矮凳,又折了条干净的布搭在手臂上,像是要去赴一场不容错过的约。
院子里静悄悄的,脚步声落在青砖上,回音悠悠。
何雨柱站在易中海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然后贴耳听了听。屋里传来咳嗽声,还有细微的说话声。
“进来吧。”是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却透出几分清醒。
他推门而入,屋内灯光昏黄,易中海靠在炕上,身旁堆着几本旧书和一条薄被。他见是何雨柱,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温情。
“给你炖的汤。”何雨柱走过去,把汤盅放下,掀开盖子,香气扑鼻。
“哟……鲫鱼啊?”易中海眼里竟浮出一点亮光,像是久旱逢甘霖,“你这小子,难得想得这么周到。”
“你先尝尝,看味儿合不合。”他把那凳子也搬过来,扶着老头坐起来,动作格外小心。
老头闻了闻,眼神动了动,然后抿了一口汤,闭上眼,轻轻点头:“嗯……熬透了。”
汤匙轻轻舀起一勺,他凑近唇边,轻轻吹了吹。那股鱼汤的清香混着百合、香菇与葱姜的香味,在空气中缭绕不散。他舌尖刚刚接触到汤水,眉头就微微一挑,嘴角轻轻一勾,像是被某种熟悉的味道击中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