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小丫鬟的话刚落,但见一名雍容华贵、成熟风韵、年莫三十来岁的妇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贾珠见此赶忙朝前迎了去,未待贾珠问好,这名妇人就忙上前拉着贾珠的一只手,满脸慈爱的说道:“珠儿!我听说元春她们几个来你这了,怎么我这一路上都没看见她们几个?”
贾珠忙笑道:“太太!您来晚了,她们几个刚拿着我给她们写的对联刚走,太太莫不是来我这特地寻她们的?”
王夫人忙回道:“我倒不是专门来寻她们的,我是怕她们打扰到珠儿你静养,元春和迎春我是放心的,就是怕探春和惜春年幼不懂事,惹你心烦,万一......”
说着,王夫人开始打量起贾珠来,但见贾珠气色红润,容光焕发,便没有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十月怀胎,一招分娩,透过手上传来的那股劲道,贾珠能感受到王夫人那份深深的母爱,忙将另一只手搭在了王夫人的手上,两手轻轻一用力,笑道:“太太,我已然痊愈了,你看,我这手是不是很有劲儿?”
不知何时素云已经沏好了一杯茶递给了王夫人道:“太太!请用茶!”
王夫人这才察觉失态了,忙松开了紧紧抓住贾珠的手,而后接过素云手中的茶,正要喝的时候,却看见房中卧榻之处的棉被被扔到了地上,忙将茶水重新递给了素云,而后说道:“哟!珠儿!你这是干什么呢?好好的丝绸棉被干嘛要扔到地上!”
一旁的香秀见素云如此在王夫人面前献殷勤,不由得有些生闷气,要知道她才是贾珠的贴身丫鬟,素云不过是一个后来者。想到此,香秀忙上前搀扶着王夫人的胳膊说道:“夫人!大爷方才在床榻下面,发现了一块石头,不记得谁放在那里的,亏得奴婢想起来这是大爷考中秀才那年,东院大老爷给大爷的贺礼,冬暖夏凉石,据说是产自云南,极其珍贵!”
王夫人不屑道:“是吗?”说着便走了过去,而后用手试了一下,就立即缩了回来。
男为阳,女为阴,贾珠这样阳刚之气十足的青年都受不了那刺骨的寒意,更何况王夫人这样的中年妇人了。
仅仅是摸了一下,王夫人便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而后皱着眉头说道:“冬暖夏凉石?这夏天凉不凉我不知道,但这冬天非但不暖和,反而要比那冰窖冷多了,这大老爷莫不是让人给诓骗了不成?”
王夫人突然想起自贾珠考上秀才之后,每年都会生几场病,而且身体一年比一年差,莫非就是这块石头......
想到此王夫人的脸色刹那间便沉了下来,看着素云和香秀道:“你们暂且吧!我同珠儿说会私话!”
“是太太!”
香秀和素云忙应声而去。
待门被关上,王夫人忙紧张地拉着贾珠的手说道:“珠儿!你可弄清楚了,这破石头是东院大老爷送来的?”
贾珠忙道:“太太!我起先不记得了,但方才香秀说起,我也想起几年前,我考上秀才,家中大摆宴席,我给东院大老爷敬酒的时候,大老爷确实说过要送我一块冬暖夏凉石。眼下看来,想必就是这块石头。”
“哼!”
王夫人不由得哼了一声,丰满的胸脯不停地起伏着,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就道那位怎么会那么好心,花大价钱给我儿买这冬暖夏凉石,原来竟然是想用此物来谋害我儿。只是我想不明白,我们这一代人的恩怨,为什么要连累下一辈无辜的人,要知道你也是那位的亲侄子啊!”
说着,王夫人又拉着贾珠的手,满是自责的说道:“都怪为娘,若不是为娘疏忽,也断然不会让那人得逞,让为娘的好我遭了好几年的罪,还差点.....”
贾珠隐隐约约猜到王夫人知道什么,忙试探性的问道:“太太!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夫人看了贾珠一眼,眉头紧皱道:“这......”
见王夫人不说,贾珠忙又道:“为什么大老爷同老爷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却从来都不往来?还有,为什么大老爷要害我?据我所知,屋里放这劳什子的冬暖夏凉石,时间长了,轻则生病,重则夭亡。我不明白,我平日里对大老爷恭敬有加,他有什么理由要害我?”
“唉!”
王夫人看着贾珠那满脸都困惑,忙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罢了!罢了!既然珠儿想知道,那为娘就告诉你!这件事啊要从十几年前说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消逝,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从王夫人的诉说中,贾珠才弄清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二十年前,老太爷贾代善给贾赦说了一门当户对的亲事,对方姓刘,虽不是豪门勋贵,却也是书香门第之家。
旧社会,儿女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贾赦却不愿意,他想娶的是另一户富商之家的女儿,也就是贾琏的生母钱氏。钱氏家族不但富甲一方,而且钱氏生的貌美如花,妩媚多姿,贾赦只是偶然间看了一眼,便心生娶其为妻的念头。
若钱氏尚且待字闺中,贾府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关键是钱氏是遗孀,是一个背了克夫之名的寡妇。不管是疼爱我的贾母,还是性格粗暴的贾代善都不可能同意荣国府嫡长子取一个寡妇为正妻。
贾代善便将贾赦禁锢在家中,待其同刘氏完婚之后,贾赦表现规规矩矩,方才恢复自由身。
贾代善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没想到几年后,贾赦竟然乘正妻刘氏怀有身孕之际,同钱氏私通,并且钱氏怀了贾赦的孩子。
刘氏听闻后心情起伏比较大,不免动了胎气,导致小产,按理来说这件事并不关二房贾政的事,结果贾政竟然在贾代善和贾母面前出了一个馊主意,那就是狸猫换太子。
于是乎,荣国府等人隐瞒了刘氏小产的消息,并且将怀孕的钱氏接来荣国府居住,贾赦满心欢喜以为贾代善和贾母接受了钱氏的存在。但没想到不久,钱氏和刘氏临产之际,贾代善提前将贾赦派去金陵老家查看庄园。
等贾赦回来之后,却听闻钱氏难产而亡,正妻刘氏却是诞下一嫡子,不由得伤心欲绝。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钱氏的真正死因还是被有心人捅给贾赦了。
贾赦自然不敢同贾代善和贾母翻脸,但是在其中出谋划策的贾政就成了贾赦憎恨的对象,自此之后,两兄弟不相往来。贾政在外面给荣国府脸上添光,贾赦偏偏要和他对着干,纵情于酒色,败坏荣国府的名声。
贾代善见贾赦如此自甘堕落,不由得连连叹气,向贾府这样以庶子冒充嫡子之事,虽然知道的人甚少,但若被有心人得知,荣国府就会毁于一旦。于是贾代善临终之际上了一本秘折给当今皇帝,结果就是长子贾赦袭爵搬到荣国府东侧别院居住,次子贾政袭封荣国公家产,居荣国府正院。
静谧的书房内,贾珠正在回味王夫人所说的话,却见王夫人陡然说道:“珠儿!我想来想去,这件事得让老太太知道,这府上也只有老太太能为我儿主持公道了!”
王夫人见贾珠没有回话,忙道:“珠儿!你放心,我这就去告诉老太太去,没人可以欺负我的儿!”
说着,便要朝外走去,贾珠见此一边忙拽住王夫人的衣脚,一边忙急声道:“太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