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闺房中。
金氏的话落之后,凤姐便一直盯着金氏看,似乎想从金氏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但见金氏原本娇俏的脸上,绣眉紧皱之下是一双红肿的双眼,轻咬着下嘴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凤姐此时心里已经有了些许思量,是而拉起金氏的手一惊一乍的说道:“璜哥儿媳妇,你可知你昨晚可是闯下了大祸,若不是我及时打点,掩人耳目,你这罪过可就大了!”
金氏顿时不明白了,明明受害者是她,怎么琏二奶奶却说是她闯下了大祸,因此也顾不上害羞,将上衣袖扣解开,而后将胸前的抓痕暴露在凤姐面前,急道:“二奶奶!你且看,那人将我抓成这样,很明显是占我便宜,怎么反而是我闯下了大祸?”
凤姐看到金氏胸前的红印也是不由得紧皱眉头,心想这大爷未免下的手也太重了,但嘴上却是说道:“璜哥儿媳妇!你不知道昨晚你喝醉出去之后,我放心不下,便去寻你,你可知我寻到你之后看到了什么?”
金氏心里不由得一紧,就怕凤姐来一句看到她主动投怀送抱,因此忙提心吊胆的问道:“二奶奶!你看到了什么?”
凤姐忙小声说道:“我看到你跌跌撞撞地在走廊里晃荡,我便想去扶你,谁知你非但不理会我,反而一头扎进了我家大爷的怀里。我家大爷是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向来守礼节,自然是把你往外推,这手劲自然大了......”
听完凤姐说完昨晚发生的事情之后,金氏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事情的起因在她。可金氏忽然想起什么,俏脸刹那间变得雪白,豆大的汗珠已经不争气的涌现在了额头上,娇躯竟然颤抖起来。
见金氏这般模样,凤姐便知她心中是怕了,但为了让金氏不再提及此事,因此又故意说道:“你昨晚酒醉一头扎进了咱家大爷怀里,别说咱家大爷无意之中抓了你两下,就是把你弄入房中糟践了,你也得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除非你想落个勾引咱家大爷的名声!”
金氏忙急道:“二奶奶!昨晚本就是一场意外,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不过这事二奶奶可千万别同他人说,若不然我可就没脸活了!”
凤姐见金氏如此,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而后说道:“我家大爷昨晚就说了,只是一个意外,也顾及到你的名声,因此才下了封口令,不让人提及此事!”
金氏本还以为贾珠和贾琏是一丘之貉,没有想到贾珠竟然这么做,心中不由得对贾珠升起一丝感激之情,毕竟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以贾璜的为人,十之八九会将她给休掉。
金氏忙道:“二奶奶!这事还有劳您私下里替我感谢大爷一声!”
凤姐打趣道:“也就是你运气好,撞得是我们家最和气的大爷,若不然,这事哪有这么容易就揭过去,只是苦了大爷,这些日子不得下床!”
金氏也是没有想到贾珠伤的竟然这么重,想去探望但她同李纨交情澹薄,似乎也寻不到没什么理由,而且弄清楚了事情原因的金氏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编造一个理由好湖弄自家的相公贾璜。
因此金氏便朝凤姐说道:“二奶奶!昨晚发生这样的事,我应避嫌不来府上才是,但是我这胸前的红印被我相公看到了,他逼着我来,我不得不来!”
凤姐的脸色顿时落下来,突然想起方才房中贾珠叮嘱的话,因此冷哼一声,而后说道:“出了这样的事,唯恐避之不及才是,可这璜哥儿竟然让你来询问此事,这安的又是哪门子心?还真当我不知道啊?改明儿起,璜哥儿休想在我手上领到任何差事。”
金氏见凤姐发怒,忙跪在地上,拉着凤姐的一只手,哀求道:“二奶奶!我也知道是我家相公做的不对,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请二奶奶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这一回!”
凤姐看了一眼着急的金氏,而后说道:“我原谅他这一回倒没什么,只是你回去该怎么同他说,若是如实说来,你就不怕他将你给休掉?”
金氏忙垂泪道:“还请二奶奶给我出个计策!”
凤姐狡黠的眼珠子一转,笑着将金氏拉起来,而后凑到她的耳边说道:“你回去,就跟璜哥儿说,昨晚你同一不长眼的婆子撞到了一起,我已经狠狠地骂了那婆子,并且将其撵出府去了,若是璜哥儿不信,你就让他来问我便是!”
金氏家境一般,父母早逝,她是哥哥嫂子养大的,但还未出嫁,哥哥就因病去世,留下年幼的侄子和守寡的嫂子相依为命,以至于金氏年满十六还未许配人家。
直到后来,贾璜的父亲贾敛迷信什么女大三抱金砖之言,挑中了年满十八岁的大姑娘金氏,因此金氏才成为了别人眼中羡慕的璜大奶奶。
金氏满心欢喜的嫁给了贾璜,本以为自此飞上枝头做凤凰,但嫁入贾璜府上之后,才知道,贾璜家中的家业已经败的差不多了,丫鬟婆子也是一削再削,只是空有名头而已。
所以为了保住头上璜大奶奶的称呼,金氏不得不去巴结凤姐,甚至为了给贾璜谋差事,不得不向贾琏屈服,而如今想借昨晚之事谋取利益,虽然是贾璜提出来的不假,但金氏心中其实也是想拿此事谋取利益的,只是没有想到凤姐说的都是对她极为不利的。
且说金氏回到家中,害怕说出实情会遭到贾璜的厌恶甚至抛弃,所以金氏按照凤姐的说词告诉了贾璜昨晚发生之事。
贾璜一听昨晚冲撞金氏的只是一不长眼的婆子时,起初自然是不信的,但是金氏将凤姐抬了出来,贾璜立刻就怂了,毕竟眼下,他还是要靠凤姐赏口饭吃的。
秦可卿闺房中。
平儿正将凤姐和金氏的谈话悉数告知贾珠,虽说凤姐和贾珠的院落只有一墙之隔,但是凤姐并不方便来看贾珠,而且还是一天多次,所以凤姐便交代平儿来将事情处理的结果告知贾珠。
听闻平儿的叙说之后,贾珠心想:自古以来,达官显贵之家多腌渍之事,但却少有敢揭发者。
一方面是因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妇人把自己的贞操和名声看得十分重要,一旦发生不忠之事,要么以死保全自己的名节,要么独自忍受屈辱苟活着。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害她失去贞洁的男人往往都有着很高的地位和权力,妇人非但不敢揭发,甚至还得曲意逢迎,以身饲狼。
纵观史书,被记入史册的贞洁烈妇不过是凤毛菱角,更多的妇人则是选择苟活着,毕竟忠贞虽贵,远不及生命价高。
而且越是富贵人家的妇人,越是风姿绰约的妇人,往往越怕死,是而在忠贞和生命之前,她们往往是选择后者。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由于封建社会生产力低下的原因,妇人被看作是男人的附属品,因此当妇人的相公因各种原因去世之后,她们本能的会依靠于其他更加强大的男人。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很多大臣犯罪被抄家,然后他们的妻女转眼间就可能臣服于其他男人的最根本原因。
平儿见贾珠久久不回话,因为忙开口问道:“大爷!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对二奶奶的处理不满意?”
贾珠不由得笑道:“我怎么会不满意呢?我只是在想别的事情。对了,替我谢谢你家二奶奶,若不是她,这件事只怕还没有这么容易就解决了,当然这件事说到底,跟你也是有一定关系的!”
平儿见贾珠竟然将此事扯到了她的身上,忙急道:“大爷!昨晚平儿可什么都没看到!”
贾珠耸了耸肩膀而后说道:“你昨晚突然出现,我没看清还以为是别的丫鬟,因此勐地用手去推那妇人,才以至于摔成这样,你说这可不是你的错?”
平儿忙道:“那我若不出现,或者大爷看清是我,大爷是不是就不推璜大奶奶了?”
贾珠忙笑道:“我若看清是你,我就任由璜哥儿媳妇倒在我怀里了,温香软玉的,反正我又不吃亏,你说是不?”
平儿不由得轻笑道:“大爷就不怕我看了告诉别人去?”
贾珠嬉笑道:“你若是告诉别人,那待我身子好了,我每晚都翻墙去找你!”
平儿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而后轻呸道:“大爷越发的没正经了,平儿不理你了,平儿还得给我家奶奶复命去呢!”
夏季多少有些闷热,因此平儿离去之后,贾珠便用手撑着床榻,而后慢慢地坐了起来,不曾想贾珠刚坐起来,秦可卿便从外边走了进来,一看贾珠吃力的要站起来,秦可卿忙上前扶着贾珠,而后满脸担心的说道:“大爷!胡太医叮嘱过,大爷这几日最好别乱动!”
贾珠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而后说道:“屋内太闷了,我想去把窗户给打开!”
秦可卿见此一边上前将书桌旁的窗户给打开,一边说道:“大爷!我方才被二奶奶喊去商量事了,不过宝珠却是被我留下了,大爷若是需要人伺候,尽管朝外喊一声就是!”
贾珠并没有接话,而是问道:“近日家中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秦可卿想了一下,而后说道:“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管护卫的焦总管,昨儿个喝大了,今儿个没起来当差,二奶奶知道后,训斥了他一顿,且罚他一月不得饮酒!”
贾珠苦笑道:“焦总管对我们府上的忠心母庸置疑,但这嗜酒如命的毛病也确实得好好治一下,凤姐这点做的没错。而且不止是焦总管,府上的其他总管当值期间也绝对不允许喝酒,但凡有发现的,该免职的免职,该撵出去的就撵出去!”
秦可卿忙笑道:“二奶奶一开始还担心大爷知道此事会说她呢!毕竟焦总管可是大爷一手提拔起来的!”
贾珠回道:“我这人向来对事不对人,对于有本事的人,我会不拘一格的去重用,但是如果上位之后,不思尽心竭力的办好差事,反而自甘堕落的,我也会毫不留情的将其撵下去,我也绝不会让我们府上出现第二个赖大!”
秦可卿做到床沿边,满是惆怅的说道:“大爷!当初有无赖来我家闹事,还是多亏了赖总管替我解围,若不然可卿说不定......虽说琏二爷之事,赖总管做的确实不地道,但是赖总管的初衷也是为了保住他自己的儿子,为人父母,若是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保全的话,你又怎么能指望他能尽心竭力的给府上办差呢?”
贾珠不由得笑道:“可卿!你可是第一个替赖家说话的人,你就不怕我生气吗?”
秦可卿看着贾珠的眼睛,而后说道:“大爷方才不还说遇事对事不对人吗?再者我也没有替赖总管伸冤,我只是觉得赖总管这样的人物,有那么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是一种天大的不幸!”
虽然赖家的富贵是因为赖大挖荣富国墙角才得来的,但客观一点来说的话,赖大的办事能力是母庸置疑的。而且挖荣国府墙角这种事,不止赖大一人再干,向凤姐、贾琏、邢夫人等人都在干。在如此大环境之下,你若是不中饱私囊,贪污克扣,那么你往往就会成为第一个被干掉的人。
这一日傍晚,贾珠同秦可卿聊了很多,一直到天黑下来,李纨派素云前来送晚膳,二人方才停止聊天,李纨本来是要亲自给贾珠喂食的,但是贾珠不想怀有身孕的她操劳,因此给贾珠喂食的任务便自然而然的落到了秦可卿的身上。
三日后的一个晚上。
贾珠躺在床榻上看着正在用嘴吹凉碗里的八宝莲子粥的秦可卿,不由得说道:“可卿!能娶你为妾,是我此生最幸运的事!”
陡然听到贾珠如此肉麻的话,秦可卿的脸色不由得一红,但没有说什么,而是体贴的服侍贾珠吃完了一整碗的粥。
就在秦可卿掏出绣帕替贾珠擦拭嘴角渣滓的时候,贾珠忽然拉着秦可卿的一只小手说道:“今晚过来和我一起睡好吗?”
这几日贾珠睡在秦可卿的闺房,而秦可卿却是睡在外间的,二人并没有睡在一处。
秦可卿忙娇羞的说道:“大爷!你身子还没好,不能......”
贾珠凑到秦可卿耳边说道:“我只是想搂着你一起睡,你放心,我什么都做的!”
秦可卿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手里的粥碗端了出去,然后约莫过了一会,方才走近来,看到贾珠正在看书,忙小声的问道:“大爷!时候不早了,该安歇了!”
贾珠见此便将手里的书递给了秦可卿,秦可卿接过之后将其放到一边,而后用很小的声音和贾珠说道:“大爷!你往里一点,我睡在外边好方便照顾你!”
贾珠赶忙将身子往里移了移,这个时候贾珠似乎忘记了后背的疼痛。
待秦可卿吹灭屋内火烛,而后来至贾珠一侧躺下之后,贾珠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可卿!方才你是不是去沐浴了!”
“大爷!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
“这么久没有了,难道你就不想吗?”
“大爷!你伤还没好,不能乱动!”
“可卿!这种事,有些时候,你能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