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离乡试放榜还有三两天的功夫,但是贾珠并没有闲下来,因为中秋一过,贾蓉和贾蔷就要出殡。
因此翌日,贾珠便同贾璜、贾芹、贾芸以及凤姐、尤氏等一干仆从护送贾蓉和贾蔷的灵柩前往铁槛寺,贾蔷和贾蓉的灵柩将在此停放七七四十九天,并且由铁槛寺众僧人进行佛法超度。
由于二人死的不光彩,而且又加上贾敬提前嘱咐过,因此出殡一事并没有大操大办,沿途也没有祭拜的亲朋好友。
所以还未到午时,贾珠等人便护着灵柩来到了铁槛寺,而后停灵于寺庙之内,贾珠亲自见了铁槛寺的主持色空,同其交代了一番,便乘坐马车前往玄真观去见贾敬,凤姐等人则是留在铁槛寺内过上一宿再返回家中。
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贾珠的心情却是十分抑郁,老实说贾蓉和贾蔷的去世多少有些出乎他的预期,在他本来的预期之中,两人有了这次教训之后,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二人最终竟然双双逝去。
虽然贾蓉和贾蔷都是纨袴膏粱,但说白了勋贵子弟基本上都是这幅德性,只要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人会去管,只是好巧不巧的是二人把自己给作死了。
将所有贾府纨绔子弟全都除掉,这不是贾珠想干的事情,贾珠也曾来就没这么想过,他一直认为自己穿越到红楼梦的世界当中,是为了挽救贾府,而不是大开杀戒,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所以贾蓉和贾蔷的去世让贾珠感到十分自责,毕竟对于贾府而言,没有什么比得上失去了两名即将成年的嫡派子孙还要悲痛的事情。
如果当初不针对贾珍,不贪图尤氏的美色,不插手宁国府的事情,那么贾蔷和贾蓉是不是就不会死?
但没有那么多如果,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二人的死或多或少都跟贾珠有一定的关系,贾珠不知道贾敬要他科考后来见他,但是贾珠心里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贾敬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大爷!到了!”
一道声音打断了贾珠的思绪,贾珠忙掀开卷帘,而后满脸惆怅的走下了马车。
当贾珠再次见到贾敬的时候,俨然已经有些认不出来了,因为面前的贾敬脸色十分憔悴,而且原本黑色的发髻已然变成了满头白发。
对比起贾珠的内疚,尤氏的自责,毫无疑问贾敬才是最悲痛的那个人,儿子中风瘫痪不起,孙子又因染上花柳而夭亡,就连兄长留下的唯一血脉也夭亡了,可想而知,贾敬内心该有多悲痛。
“大老爷!侄儿来了!”
贾珠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话,但是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就剩下这一句了。
原本背对着贾珠打坐悟道的贾敬这才转过身来,而后看着贾珠露出一丝苦笑,说道:“珠哥儿!考的怎么样?试题难不难?”
虽然不晓得贾敬喊自己来有何事要交代,但是贾珠依旧是恭恭敬敬地回道:“大老爷!试题还好,都不难,想来中举应该是不难的!”
“好!那就好!”
贾敬一边说着一边便要爬起来,但是由于坐的久了,腿自然发麻,因此踉跄着差点磕倒,幸亏贾珠眼疾手快,忙搀扶住了贾敬,而后将其搀扶至一旁的太师椅坐下。
贾敬忙叹了一口气,而后自嘲道:“老了!不中用了!”
贾珠忙深沉的说道:“大老爷!您要保重身体,蓉儿和蔷儿的丧事已经办完,再过上七七四十九天,做几场法事,便会运至金陵祖坟安葬!”
贾敬依旧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但是手里的浮尘颤抖了一下,贾珠还是能够看出贾敬的真实感受的。
贾敬忽然抬头盯着贾珠说道:“珠哥儿!如今我宁国府我这一脉是绝嗣了,但是宁国府的香火不能断绝!”
贾珠忙皱着眉头说道:“大爷莫不是想从一众庶出子弟当中选一人过继给珍大哥当继子吗?”
虽然贾敬这一脉是断绝了子嗣,但宁国公贾演除了贾代化这一个嫡子之外还是有庶出的儿子的,比如贾芹和贾芸等都是宁国府旁支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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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贾蓉和贾蔷夭亡后,他们忙前忙后十分殷勤,因为从年龄上来讲的话,他俩是最有可能过继给贾珍当继子,并且日后继承宁国府爵位的。
贾敬沉默了片刻,而后出言道:“我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玄真观之内,但是家族中子弟品性如何,我还是知道的,是而我不想从旁支当中选择人来过继给珍儿当继子!”
贾珠不由得纳闷道:“大爷莫不是想从我荣国府这一脉当中选人过继?”
贾敬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贾珠琢磨了一下,而后说道:“可是我荣国府这一脉当中,并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荣国府这一脉当中不管旁支还是分支,繁衍的速度远不及宁国府这一脉,草字辈的子弟虽然也有几人,但是基本上年龄都在五六岁,俨然是不符合成为贾珍继子的,最重要的是贾珠心里多少还是希望尤氏能够怀上的。
“无量寿佛!”
贾敬打一句道号而后说道:“你那妾侍不是怀了身孕吗?”
贾珠顿时愣住了,原来贾敬打的是秦可卿肚里孩子的主意。贾珠寻思着若是将秦可卿腹中的孩子过继到宁国府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秦可卿皇家公主的身份,贾珠也不晓得能瞒多久,若是她的孩子能继承宁国府的爵位,那自然比在荣国府当一个庶出子弟要好的多。
只是贾珠答应过尤氏会想办法让她怀上,若是尤氏知道了贾敬这个过继的想法,只怕会对他失望透顶。
贾珠一番思索之后,还是否决了贾敬的这个提议,因此便说道:“大老爷!秦氏未必怀的就是男孩,也有可能是女孩,再者来说珍大哥还在,只要还在那就还有康复的可能!”
贾敬眉头紧皱道:“珍儿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康复的可能性很低,多不过四五年的光景罢了!”
贾珠见此忙说道:“大老爷!侄儿一直有件事没和您说,那就是珍大哥虽然中风瘫痪,但若是服用您给的丹药的,还是能人道的。所以侄儿认为与其从旁支当中选择继子,不如想办法让大嫂子或者其余陪房丫鬟怀上才是最好的法子!”
贾敬沉默良久,方才说道:“珠哥儿!你这法子好是好,但我那药若是给病人服用的话,是会折寿的,若是无效,那么我们宁国府只怕连今年都挺不过!”
贾珠盯着贾敬看了许久,方才小声说道:“既然珍大哥不能再生,那大老爷您何不还俗......”
贾珠的话还未落,但见贾敬就黑着脸说道:“我一个一心求道的人,又岂会再贪恋男女之事,再者,你看看我现在这幅样子,有心无力啊!”
贾珠本还想说惜春是怎么来的,但是看到贾敬如今这幅行将就木的面容,转而说道:“若是不过继的话,可还有别的法子?”
贾敬打量了贾珠一眼,而后说道:“有!那就是珠哥儿你想法子让我那儿媳妇怀上!”
“这......”
贾珠怎么也没想到贾敬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贾敬见贾珠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便说道:“珠哥儿!本朝立国之初,因战乱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嫂子许给小叔子,甚至嫂子像小叔子借种以延续长房血脉这样的事在民间乃至我们这样的勋贵家中都是常有的事,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受程朱理学的影响,眼下的女子都十分保守,很重视名节,但如果同传宗接代比起来,无疑后者为大。
虽然贾珠已经上了尤氏的床,但是在贾敬面前,他还是要尽量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贾敬见此不由得笑道:“珠哥儿!你不是想知道当年我为什么入道吗?只要我那儿媳妇能怀上,我便告诉你我入道的缘由,可好!”
贾珠确实非常想知道贾敬为什么放着近手可得的富贵不要,跑去当道士,因此便道:“好!既然如此我就答应大老爷这个请求,只是大嫂子那边......”
贾敬澹澹的说道:“你放心!我会寻个空回家一趟,她那边我亲自来说,想来没什么大问题!”
贾珠见此仍旧有些犹犹豫豫的说道:“虽说如此,但大爷能不能给侄儿点时间,侄儿这心里头总觉得有些对不住珍大哥!”
贾敬见贾珠一脸诚恳,因此便道:“好!那我就给点时间,但你也要知道,我这身体只怕撑不了几年了,你要尽快让我看到希望才是!”
......
养心殿之内。
景安帝正坐在书桌前看贾珠的那份三千字的策论,而北静王水溶手里同样拿着一份相同的策论在看,只不过她手里的这一份却是手抄本。
良久,景安帝方才将手中的策论放下来,而后说道:“水儿!贾珠这篇策论,你觉得如何?”
水溶忙拱手道:“父皇!儿臣今日一观,实乃惊为天人,不但条理清晰,而且分析的极为透彻,有着超前的眼光,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这篇策论太过于惊世骇俗了,所以父皇,儿臣建议这份策论最好还是不要对外公布的好!”
景安帝不由得皱着眉头说道:“可是宋严跟朕说,贾珠的前两科都是最优,当列第一,只是这最后一科被朕给截胡了,若不然三科第一实属贾珠无疑了!”
大明王朝有官报,每届考生前十名的答卷,特别是策论以及诗词都会由翰林院的官员进行整理,而后刊印发行天下,以备天下读书人拜读。
景安帝当初出这道策论题,就是为了给其他考生增加难度,给贾珠放水,好让其成为本届长安府的解元,但是贾珠答得太好了,以至于景安帝都有些不想让这篇分析透彻的策论流传出去。
但是如果这么做的话,那就必须将贾珠的名次放在十名开外,这显然有些不符合贾珠这个文曲星加身的先决条件,若是景安帝这么做了,那么长安城的百姓及至天下读书人多半会骂他是不识人才的昏君。
水溶盯着策论又看了一遍,方才说道:“父皇!儿臣方才观这策论应该是分为上、中、下三篇,是而儿臣认为父皇只需将这上篇发还给礼部官员审阅即可!”
读书人最重名利,若是贾珠的排名在十名开外,那么对于贾珠而言无疑是非常大的打击,而且水溶也有私心,她不希望自己看上的男人因为太出色而不能金榜题名。
景安帝拿起策论又重新看了一遍,方才笑道:“这么看来,确实可以分成上、中、下三篇,既然如此就把这上篇放出去,想来以这上篇贾珠也能获得解元无疑了!”
水溶心中自然为贾珠赶到高兴,因此便说道:“父皇!贾珠先前答应儿臣,只要他考中举人,便会为儿臣效力,所以儿臣便想该给这贾珠一个什么样的职位比较好,王府长史如何?”
景安帝澹澹的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说贾珠有大才,也是你看中之人,我皇室血脉如果能有他的血脉倒也是一件好事,只是他才刚过二十,即便明年春闺能考中状元,也是要在翰林待上两三年,才可提拔外放的!”
大明朝官场是讲资历和功绩的地方,虽然王府长史只是一个正五品官,但远不是贾珠这个年轻的举人可以担任的,再者来说过早的让贾珠参与朝政不是一件好事。
水溶见此便说道:“是儿臣顾虑不周,还望父皇责罚!”
景安帝看着水溶笑道:“水儿!你既然想坐父皇的位置,那么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即便是贾珠,对于你而言,也仅仅是臣子,御臣之道你是必须做到的,而且假如有一日你发现驾驭不了贾珠,该下的狠心还是要下的!”
水溶十六年以来,基本上都是没有什么烦恼的闲散王爷,除了不能以女儿身示人之外,可以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一旦参与夺嫡之位,很多东西都会发生改变,傻白甜是绝对做不了皇帝的。
水溶忽然开口问道:“父皇!女儿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让女儿当上太子呢?”
景安帝看着水溶,良久方才说道:“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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