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熙的胸口突然抽痛了一下。
她抽回被他握住的手。
“干嘛？翻脸了？”他低笑，然后拿起筷子，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面。
“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你。”她忽然说。
叶仲炎那口面吃到一半。
他吸完面条，然后放下筷子。
“你要了解什么？对我来说很多事根本不必了解，徒增困扰。”他对她说。
“现在跟我说话的这个你，跟以前的你是一样的吗？我觉得你时常改变，有的时候你好像只是想忽略什么，所以就说一些很表面的话，这样别人根本就不知道你心底在想什么。”
他咧开嘴，“我有这么复杂吗？”
“现在你这个样子就是。”
他收起笑容。
“你问我爱你吗？”她继续对他说：“其实我也很想问你同样的话，但是我却不想听到从你口中说出来的答案。”
叶仲炎表情阴沉。
“因为我发现你跟我不一样。”
她看着他，低柔地说：“我会感到痛苦，因为自己说出来的话不能实现，所以我不轻易做承诺，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不说话，只是抬眼，阴鸷地盯着她。
“但是你承诺，我发现自从认识你后，你时常对我说那些我说不出口的话。”
她顿了顿，然后才接下说：“因为你是完全真心的吗？还是因为我特别不容易敞开心胸？这些都可以是我相信你的理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我的承诺还是说不出口……”
叶仲炎还是瞪着她。
“为什么？”恩熙继续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又好像有那么一点清楚……”
“你想说什么？”他问话的表情很冷。
“爱情不能挂在嘴边，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我说爱你，只是挂在嘴边的承诺？”他寒着声问。
恩熙摇头，“你误会我意思了。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三个字我还是说不出口。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我不一样的理由是什么，但是我很清楚，即使是最相爱的罗密欧与茱丽叶，也不能完全猜透对方心底的想法，否则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悲剧了。”
他盯着她，过了很久……至少有一分钟后，他才对她说：“你的面冷了。”
恩熙终于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吃完那碗半凉的面。
“下午有课吗？”他突然问。
恩熙抬头，才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吃面。
“你不吃吗？”她问。
“你今天要上班对不对？”
“嗯。”她点头。
“今天下班，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搭车回去就可以－－”
“下班后在门口等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
她愣住，“去哪里？”
“你想动我不是吗？”他往后仰，靠向椅背翘起长腿，姿态很随意。
恩熙无言。
“今晚跟着我，也许你可以懂我。”他拿出烟，然后点上。
他们坐在包厢里，他随时可以点烟。
这是恩熙第一次看到他抽烟，而不是雪茄。
“当然。”他咧开嘴，接着说：“那也只是一部分的我。”
然后他吐出烟，开玩似地喷拂到她脸上，换来恩熙一阵咳嗽……
晚上十一点，恩熙走出饭店大门，看到叶仲炎的车子已经停在门口。
“进来。”他坐在驾驶座上帮她开门。
“这么晚了，要去哪里？”车子开动后，她问。
坐在驾驶座旁，凝望车窗外漆黑的天色，A市这绚烂城市有黑暗一角，在每个不知名巷口的子夜。
“等一下你就知道。”盯着前方，他淡淡地道。
“很奇怪的地方吗？”她不安地问。
他嗤笑，“你的问法很有趣。”
“已经这么晚了，能去哪里？”
他看她一眼，“某些地方对某些人来说确实很奇怪，但对另一种人来说却很平常，因为这是生活的方式。”
“就像染上烟瘾或者毒瘾一样吗？”她盯着膝头平静地问，话却说得很重。
他仍旧盯着前方，眼色却很隐敛，“或许吧，你的比喻也不算错。”
恩熙没再说话。
她已经明白，那不会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地方，那个地方绝不可能像咖啡厅或者便利商店。
车子转进A市北区一条静巷，然后开进一幢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下原来别有洞天，“停车场”居然意外豪华、气派，场内停了一整排高级进口轿车，每辆进口车旁都站了一名泊车小弟。
大楼顶层，是一间高级私人俱乐部。
在那超乎想象，以大块红绸为帘、大理石、铂金、檀木为装潢基调的，几乎让人窒息的奢华俱乐部包厢内，恩熙见到正在寻欢作乐的裴子诺。
他一手抱一个，搂着两名容貌艳丽、衣着性感的美人。
裴子诺的表情尴尬。
他根本没想到，他的兄弟叶仲炎，居然会把外面的女孩带到这里。
“这里什么饮料都提供，就是没有不含酒精的纯水。”叶仲炎若无其事地说。
他向来惯把非酒类饮料，统称纯水。
裴子诺放开怀中的女人。“咳，要清场？”他问叶仲炎，问得有技巧，笑得尴尬。
在场，还有另外三个男人。
男人面貌英俊，尚不足取，而是那气势，这三人叫人一见即知，不是寻常富家子。
“清场？”站在一袭奢华的窗帘边，拿着酒杆的黑衣男子挑眉，灼灼目光紧盯恩熙。
“阿拓，意思就是，我们也要走人！”红色丝绒沙发上，白衣男子咧开嘴，回黑衣男子以慵懒的语调。
“犯规。”金色沙发上，红衣男子眯起眼、倾身。
“啧啧，阿炎，你带外面的女人进来，犯戒了。”觑眼凝视恩熙，他嗤笑，笑得暧昧。
白衣男子嗄声道：“你这么做，美女们会吃醋的。”
他一手搂一个口中美女，大腿上还坐了一个。此时他把腿上的女人推开，只为看清楚站在暗处的恩熙。
这个包厢很大，恩熙和叶仲炎没进来前，总共四个男人，却有八个女人作陪。
每个女人，清一色火辣身材，容貌却殊异。
从清纯、娇媚、冷艳到个性美……这些女子不是平常女人，有些面孔熟稔，居然是当红明星。
例如坐在白衣男子大腿上的，刚演完一出当红的偶像剧。
恩熙的脸色泛白。
她当然没傻到，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她怎么也没想到，叶仲炎会带她来这种地方。
在场的女子们盯着恩熙，她感觉得到，那些目光饱含几许嘲弄、敌意、较量与轻蔑，而最多是看笑话的成分。
“对不起，我想去洗手间。”她觉得不舒服。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富豪以金钱堆砌的私人“声色场所”。
“Rasher，麻烦你，带这个新来的妹妹认路。”白衣男子撇开嘴，笑得暧昧。
坐在男子大腿上的女人磨蹭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不情愿地站起来。“你，跟我来吧！”冷淡地越过恩熙身边，正眼也不瞧她一眼。
垂下眼，恩熙面无表情地跟着女子走出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