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察木王子的“社交牛逼症”在众人看来一时半会肯定是治不好的,不过此事过后,瓬人军众人反倒对他多了一丝好奇,这不出了扦泥城不久诸葛亮便已经主动与他攀谈了起来。
“察木兄真是好计谋啊,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诸葛亮碰了碰察木的肩膀,挤眉弄眼的问道。
“什么怎么做到的?我做什么了?”
察木一脸疑惑。
“装!你就接着装!”
诸葛亮屑睨道,“利大者疑,傻子都猜得出来,一夜之间三王子忽然上吐下泻,五王子忽然摔伤了腿,最终你父王一个合适的人选都没有了,于是便只得遂了你的意,教你跟随我家有才哥哥前往中原为质,要说此事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觉得有人会信么?”
“可这两件事的确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若非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可能便是我时运俱佳得天独厚,就连上天都在帮我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诸葛亮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察木居然还真就装了起来,满脸臭屁的说道。
“察木兄,你要这么说话可就没意思了啊。”
诸葛亮呵呵笑了一声,而后忽然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故意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家有才哥哥最不喜的便是满口谎言的人,他现在虽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其实时刻都在观察你的一言一行,你若口中一句实话都没有,等到了中原他将你交给曹刺史之后便断然不会再与你有任何往来,你也别想从他那里得到丝毫你感兴趣的东西……顺便再提一嘴,你若不是知道三王子与五王子今日都来不了,又怎会提前收拾好行李随时可以跟我们走,这就是你的时运俱佳得天独厚么?”
“这……”
诸葛亮这番话果然起了一些作用,察木下意识的看了不远处的吴良一眼,这才皱起脸来说道,“其实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好吧,如果非要说我做了什么的话,我其实不过只是将父王准备送出一名王子前往中原为质的消息告诉了老五。”
“老三那边我真的什么都没做,父王定了他之后昨日早早便派人通知了他,教他收拾好准备今日跟随你们前往中原,只不过做了十几年兄弟,我太了解他的性子,他才不愿轻易放弃眼前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前往中原去作人质,过那种仰人鼻息的日子。”
“所以,我断定他八成会做些什么将此事推脱出去。”
“而若是如此,父王唯一合适的备用人选便是老五了,如果老三出了什么岔子,父王必定会对老五赶鸭子上架,而老五与老三也差不太多,他若提前知道此事八成也会做些什么令父王收回成命,怕只怕父王临时将他揪出来,他就算想躲也来不及了,所以我便提前将此事告诉了他,还特意提醒他老三可能会想办法逃避此事,建议他防患于未然。”
“接下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老三上吐下泻,老五喝的烂醉如泥还摔伤了腿……”
“我都知道老三与老五的性子,我父王又何尝不知,其实他昨日点了老三的名,便是已经做好了最终可能要将老五送来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老五居然也出了这档子事,令他有些始料未及罢了。”
“因此父王方才虽责备我,却也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便不再提,并未动了真怒,因为他也清楚老三与老五的事肯定不是我做的,八成是他们两个自己为了推脱此事做出来的,这又怎能怪在我身上?”
说到这里,察木再下意识的向吴良那边看去,生怕吴良还是不肯相信他的话,以后不带着他玩,不与他有任何往来。
而此时此刻,吴良也正看向了他。
与瓬人军众人一样,吴良其实一直在一旁漫不经心的听着他与诸葛亮说话,同时也在通过这些话语案子判断察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一路上应当如何对待他。
“吴将军……”
察木立刻咧开嘴冲吴良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容。
他虽有“社交牛逼症”,但吴良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还是令他多多少少有些忐忑,不知应该如何才能够靠近吴良。
毕竟他前往中原去曹老板那里作人质只是鄯善国赋予的义务,而他自己也还有着自己的目的。
“呵呵。”
吴良嘴角亦是勾起了一个古怪的弧度,接着不紧不慢的来到察木身旁,若有所指的笑道,“察木王子,不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父王打算送来作人质的王子,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只是不想令曹刺史觉得诚意不够,才搞出了这些事情?”
“啊?”
察木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你仔细回忆一下,三王子上吐下泻,五王子摔伤了腿,你可都亲眼所见?或是有其他的目击者么?”
吴良虚着眼睛问道。
“……”
察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你父王的六个王子中,他最不待见的人是谁?”
吴良继续问道。
“……”
察木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你再再仔细回忆一下,你离开的时候,你母亲最后叫你那一声,是不是有那么点欲言又止的味道?”
吴良紧接着又问。
“……”
察木的头已经低了下去,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抑郁气息。
“别多想,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没别的意思,你也千万别往心里去,或许并不是我说这么回事。”
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察木的肩膀,吴良淡然一笑扬长而去,深藏功与名。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察木的头就没抬起来过。
吃饭的时候也完全是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某个动漫中的灵灵果实能力者的消极幽灵穿体而过一般,就差将“我活着还不如一条青花鱼”挂在嘴上了。
“社交牛逼症”也不是没得治。
这不就被吴良只得服服帖帖的,再也没有铲在吴良身边问东问西、如同苍蝇一般喋喋不休了么?
只不过这一剂药下的有点猛。
在瓬人军众人眼中,最近的察木完全就是黑白色的,哪怕靠他稍微近一点都有一种温度骤降了好几度的感觉。
这个家伙的“社交牛逼症”已经被“抑郁症”取代了。
不愧是我们的吴将军,简直比杀人诛心还狠,不过……这个家伙其实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吴将军如此对他是不是残忍了些。
瓬人军众人从之前的厌烦察木,如今已经开始有点同情察木了。
而吴良则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如今历经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们终于又回到了此前停留过的渊泉,见到了曾经相处了一段时间的阿旺叔。
如今阿旺叔身上的“狐惑”已经痊愈,身子骨渐渐好了起来。
吴良与他寒暄了一番,顺便对阿旺叔那远在扦泥城的徒弟阿普丘好一通夸赞,直称老爷子教徒有方,将他哄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之后在阿旺叔的陪同下,他又去了一趟冥泽,重新在冥泽之中投入了一根用阿旺叔的象牙制作的象牙法器。
然而。
那座藏有“扶桑树”的山岭没有再次升起,而“蜮”最近也并未出现为祸附近的族人,如此已经可以证实吴良之前的猜测,看来在下一次结出果实之前,守护果实的“蜮”可能都不会再出现了,而“壶涿氏”的象牙法器应该也不会再起作用了。
得到这个结果,吴良自然也没有了多余的念想,只得在阿旺叔的农庄修整了两日之后重新上路。
……
待树叶开始泛黄,秋风袭来之际,吴良等人终于进入了陈留境内。
这一路上他们又听闻了许多事情:
马腾与韩遂整个夏天都因马超之死交战,互有损伤,连如今把持朝政的李傕前来调停都没有劝住;
曹老板攻下青州后,不少将领率军投靠了北边的袁绍,其中就包括原本栖身于青州、并在曹老板攻打徐州时试图前来救援的刘备,而曹老板这次一鼓作气攻打青州,也是因为青州刺史田楷麾下的刘备再次出兵试图阻挠;
袁绍发檄文谴责曹老板霸占青州,此举非民心所向,要求曹老板即刻将青州归还青州刺史田楷,曹老板随后发文驳斥,双方剑拔弩张……
“看来官渡之战果然也要提前了……”
吴良知道历史,自然也能够猜到袁绍的心思,并且在这之前便已经有所预见。
袁绍亦是个野心家,最不想看曹老板在中原强势崛起的就是他了,一旦曹老板有了可能超越他的势头,他便一定会出手打压。
不过打仗的事与吴良无关,他就是个臭陶匠而已。
只是苦了我们的刘皇叔,这一次他没有得到陶谦从给他的四千丹阳兵,也不曾被表为豫州刺史,没了“刘豫州”的名头,更不曾与吕布眉来眼去互争高下,更不曾参与暗杀曹老板的“衣带诏”行动……
直接就快进到了兵败投奔袁绍这一步。
少了这些过程,虽然结果看起来差不多,但却同时使得刘皇叔失去了许多露脸的机会,并且屡战屡败,声望自是无法与史书中相提并论,就算如今去了袁绍那里,虽不能说是无名小卒,但袁绍也断然不可能率兵离开邺城两百里亲自迎接以表重视。
吴良现在倒是关心起了另外一件事:不知“关二爷”现在身在何处?
历史上,刘备被曹老板击败投奔袁绍时,“关二爷”应该是被曹老板生擒了的……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因为少了吴良方才所知的那些刘备在徐州一带争霸的过程,“关二爷”的威名还没有显现出来。
顺便提一嘴,《三国演义》中的“温酒斩华雄”桥段乃是虚构,正史中真正斩杀了华雄的人是孙坚,并非“关二爷”。
因此曹老板这时候就算生擒了“关二爷”,也可能未必便知道“关二爷”有多强大。
再顺便提一嘴,虽然“温酒斩华雄”的桥段乃是虚构,但“关二爷”万军丛中取袁绍大将颜良首级、千里走单骑弃曹操寻刘备、擒于禁斩庞德威震曹军……等等这些事情却都是有据可依的史实,“关二爷”武圣之名与忠义气节依旧名副其实!
也是因此,吴良倒略微有些担心“关二爷”的处境。
倘若曹老板不知道“关二爷”有多强大,而“关二爷”又一根筋的话,吴良还真说不好曹老板会不会直接将他当做无名小卒给斩了。
毕竟曹老板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谁都能如此纵容与偏爱……
想着这些。
吴良的目光瞥见了已经抑郁了整整一路的察木王子。
这个家伙自打被吴良“点醒”了之后就是这副状态,将近三个月的路途中,他说过的话绝对不超过十句,而且几乎每一句都是“嗯”、“啊”、“哦”之类的应答,哪里还有半点“社交牛逼症”的迹象。
这种状态下,察木王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精神也是十分萎靡,仿佛永远困在了阴影中一般。
眼下就快要到地方了,吴良不久之后就会将他送去曹老板那里,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他再像此前那样烦扰自己,因此现在也是将他从抑郁中拉出来的时候了。
于是。
“察木王子。”
吴良笑眯眯的来到了察木身旁,开口问道,“你对你们鄯善国的历史了解多少?”
“?”
察木抬起脸来,无神的眼中划过一抹疑惑。
他自然对鄯善国的历史极为了解,毕竟也就几百年的历史,他只是不明白吴良为何忽然有此一问。
“我本来不想明说,是希望你能够自己参透其中的深意,如此你才能得到成长,可现在看你这副模样,你终究还是没有想通其中的关节,我真替你父王感到担忧啊。”
吴良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按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汉武帝时,你国曾派出两个王子分别送往大汉与匈奴为质,后来两个王子先后都做了鄯善王,只不过派往匈奴的王子先做了王与大汉交恶,于是大汉便派人将其斩杀,教曾在大汉作人质的王子取而代之做了新王。”
“后来的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明白你父王的深意。”
“你若留在鄯善国,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比得上大王子与四王子,但你若来了这里,他日曹使君称霸中原,你能得了他的支持便有了巨大的机会,对你,对鄯善国皆是好事……父爱如山,你父王虽然可能是设计将你送了出来,但却并非是弃你于不顾,而对你寄予了厚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