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事?”
听了朱鲁的话,守门兵士顿时格外重视,下意识的看了朱鲁身后那并被绑成了粽子的精瘦男子一眼之后,便立刻拱手说道,“请朱将军稍等片刻,我这就进去禀报!”
说着话,领头的兵士已经转身跑进了吴府向如今已是都伯的陈金水禀报,又由陈金水前往后院将此事告知了典韦。
典韦虽不愿吴良休息的时候受到打扰,但此事非同小可,他自然不能擅作主张,只得硬着头皮叩响了吴良的房门。
“一大早的什么事啊?”
屋子里面的吴良发出沙哑而又疲惫的声音,一边揉着已经有了黑眼圈的眼睛,一边艰难的将腿从白菁菁胸下移了出来。
不是吴良身体不好,而是他回来之后才笑眯眯的与鲍柔说了两句话,结果被白菁菁看到,那暗无天日却又痛并快乐着的日子就去而复返了,吴良甚至在想自己要不要搬去雍丘军营住上两天,好教自己好好歇息歇息,再这么下去真的会要命的。
“公子,朱鲁捉了一个探子,说是前日到了陈留之后便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他没敢私自审问,又怕耽误了公子的事情,于是一大早便给咱们送过来了。”
典韦如实说道。
“探子?”
吴良颇有些意外。
凝神琢磨了一下,他觉得这探子应该不是从其他势力来的。
因为这次庆功宴才结束几天,以这年头的信息传播速度,基本不可能传到其他的势力,就算传到了也无法做出如此快速的反应。
而除了这一次庆功宴,在这之前知道他的人都不多,就算是曹老板麾下的将领,除了最为核心的那几个,剩下的那些都只是将他当做了一个靠溜屁拍马和运气上位的工匠军头子,并没有太将他当一回事。
哪怕后来升了中郎将,也还是一样,毕竟他上位靠的不是战功,只要不是战功,在那些武将眼中便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歪门邪道,何况有些事情曹老板还没有办法与他们明说,而吴良所谓的中郎将也不过只是一个“司史中郎将”,并不参与战事,不会直接影响到那些将领的地位。
所以应该大概率也不是曹营的人。
毕竟,吴良成为曹老板的“红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若是曹营的那些将领想调查他,早就已经上门来调查了,又怎会拖到现在才忽然有了动作,这有些不合道理。
那么……
吴良想到了吕布。
“义子”与“女婿”,这两个身份其实可以算作是同一种身份,反正都得管人叫爹,而且还都不是亲的。
同行是冤家,“义子”与“女婿”也未必便没有竞争。
或许正是因为这次在庆功宴上被抢了风头,吴良已经进入了吕布的视线,再加上此前对吴良的事情一无所知,因此便立刻派人来查探一番,好做到知己知彼,免得今后教吴良专美于前,轻了他在曹老板心中的分量。
“嗯……”
吴良一动再一说话,白菁菁便醒了过来,吟了一声将被子扯了扯盖住自己雪白的身子之后,这才睡眼惺忪的道,“朱鲁现在越来越会当官了,居然能将此事想的这么周到,简直面面俱到。”
“他能想到这些就见了鬼了,八成是他家中那只老狐狸教的。”
吴良哼了一声笑道。
老狐狸自然是朱鲁的父亲朱逊。
不过吴良并不介意他的狡猾与世故,乱世之中的一家之主嘛,要是没点手段怎么可能维持朱家在陈留士族中的至高地位?
重要的是如何能够与这样的人维持心知肚明的互利关系。
维持的好,与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会极其舒服与安心,就像现在这样,有人替他看家护院,若是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意欲做些什么,亦是有人做出最为及时而又合适的应对,甚至比吴良手底下的瓬人军都令他安心。
“说的也是,朱鲁只怕是想不了这么多……”
白菁菁点头说道。
“典韦兄弟,你先将朱鲁请去客堂,我随后就到。”
吴良随即对门外喊了一声,而后隔着被子拍了拍白菁菁,“行了,你再睡一会吧,我出去瞧瞧。”
……
屋外鲍柔一直守着呢,待吴良穿好衣裳走出门来。
热水、香皂、手巾、盐粉和牙刷便已经送到了面前,香皂自然不必多说,这牙刷也是吴良最近教人做的,用的乃是质地略硬一些的马毛,虽然肯定没有后世的电动牙刷好用,但用起来却也不比一般的牙刷差。
隔墙有耳。
吴良没敢与鲍柔多说什么,安安静静的洗漱完毕便去了客堂。
朱鲁正在里面等着,那被绑成了粽子的精瘦男子则被按着跪倒在地,只等着吴良前来处置。
“永康贤弟辛苦了,才从鄄城回来你就给我送来如此大礼,真是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礼了,感谢,万分感谢。”
见到朱鲁,吴良自是先习惯性的客套了一番。
“有才兄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朱鲁连忙起身拱手道,“我爹说了,我能有今天全仗了有才兄提携,有才兄不但是我的贵人,更是我们朱家的贵人,我若是这点小事都无法替有才兄分担,那今后才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有才兄。”
猜都不用猜,这番话肯定又是朱家的老狐狸教的,朱鲁说不出这么有水平的话。
“哈哈哈,咱们是互为贵人,永康贤弟能捉住此人便是如此道理,若是换了旁人恐怕还未必能够遇上。”
吴良打着哈哈笑道。
说着话的同时。
那被按在地上的精瘦男子不自觉的抬起头来看了吴良一眼。
作为此次打探的目标人物,他最起码应该知道吴良的名字,因此听到“有才”二字时便已经获悉了吴良的身份。
“看什么看,老实点!”
旁边的朱家家仆立刻踢了精瘦男子一脚,厉声喝道。
“……”
那精瘦男子则立刻瞪向了那名家仆,眼中尽是愤恨与不屑之色。
看来这还是个硬骨头,如此情形之下竟还敢吹胡子瞪眼。
“呦呵,你还敢瞪我,活腻味了是不是?”
那家仆在朱家显然也有些地位,抬脚便又要踢去,旁边的几名家仆已是摩拳擦掌准备上手。
“行了行了,别打了,瞧瞧你们把人都打成什么样了,若是再打一顿,血流到我这地上,到时候还得劳烦我的美人们过来打扫。”
吴良站起身来劝道。
话音刚落。
“吴将军恕罪,是小人造次了,小人知罪!”
上一秒还嚣张跋扈的朱家家仆,下一秒便已变成了一副乖乖牌,一个个低眉顺眼的躬下身子向吴良赔罪。
显然这些家仆也经过了朱逊的警告,一个个将吴良视作朱家的逆鳞,不敢有丝毫忤逆,甚至可能就凭吴良刚才这两句极为平常的话,便有可能为他们惹来责罚,而且还是不轻的责罚,否则这些家仆一个个本就没什么文化与素养,平时又嚣张惯了,如何会如同耗子见了猫一般对一个外人如此服帖,更何况还是在自家公子面前。
“无妨,你们先下去吧。”
吴良摆了摆手几位大方的道,“典韦,你去知会陈金水一声,这些朱府的兄弟将人绑了送来我府辛苦了,叫他取些布匹赏给这些兄弟,算我请他们喝酒。”
“使不得,使不得啊吴将军,我等不过是奉命办事……”
一听这话,几名家仆顿时面露喜色,却又一边口是心非的连连后退谦让,一边瞧瞧瞧着朱鲁的眼色。
“有才兄……”
朱鲁也是下意识的上前来劝。
“永康贤弟,这是我对这些兄弟的一点心意,莫要再退让了,倒叫外人看了笑话。”
吴良笑道。
“这……好吧,你们几个还不快谢过吴将军!”
朱鲁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吴良能说会道,只得点了下头。
他哪里知道,吴良其实不过是在笼络这些下人。
别看朱家家大业大,在陈留可谓是只手遮天,可真正在地下办事与传递小弟的,还是这些个下人。
如果朱家是地头蛇的话,那么他们便是地头蛇的獠牙与信子。
这些人也念了吴良的好,互相之间传递为吴良办事的好处,那么吴良不在陈留的时候,朱家从上到下便都是吴良这些家眷的保护伞,如同铁桶一般安全。
“多谢吴将军!谢过吴将军!”
几名家仆干脆跪在了地上千恩万谢,而后才喜滋滋的退了出去。
待这些家仆出去。
吴良才又看向了精瘦男子,而后咧开嘴露出满口白牙对其笑道:“我不教人拷打于你,只是想到了更好玩更刺激的法子,希望你能坚持的久一些,莫要教我失望才是。”
“?”
精瘦男子再次抬起头来,疑惑的看向吴良。
“滴水刑听过没?”
吴良笑道,见精瘦男子依旧是一脸疑惑,接着又道,“没听过也没关系,一会你就知道厉害了……”
“我听过我听过!有才兄,这滴水刑我倒还真听过!”
结果话未说完,朱鲁便一脸兴奋的将话茬接了过来,显摆似的悉心说道,“据说这滴水刑乃是纣王所创,乃是借用了水滴石穿的道理,先将人绑住固定好了,再弄来一个装水的陶罐至于头顶上,让水均匀的滴下来砸在眉心,就这样一滴一滴直到把人的脑袋滴穿为止……啊!有才兄,这?”
说到这里,朱鲁忽然愣住,有些忌惮的看向了吴良。
这个家伙虽然以前仗着家世在雍丘横行霸道,但其实也就是带着一群家仆强收佃租,遇上不听话的修理一顿,欺男的事情常做,霸女的事都做不出来,属于那种外强内荏的主儿,哪里见过这种开口便如此残酷的阵仗?
“永康贤弟说的不错,滴水刑便是如此,刑期虽略长了一些,但胜在足够刺激。”
吴良笑呵呵的道。
其实滴水刑是很难活活把人滴死的,因为根本就没人能够坚持到脑袋被滴穿的那一天,这个酷刑对身体的伤害还是其次,对心理上的折磨才是最恐怖的。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求死不得求生不能,如此长期的摧残意志力,受刑的人根本到不了死亡的那一天、甚至连皮肤溃烂的那一天都到不了便会疯掉……如果用的是冰水,那自然更加刺激,偏偏吴良便知道怎么制造冰块,何况区区冰水。
“……”
朱鲁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接话,他在暗自庆幸自己成了吴良的兄弟,而不是当初吴良初来雍丘的时候与其发生更大的冲突。
“……”
精瘦男子亦是说不出话来。
吴良一开口便是如此令人胆寒的酷刑,着实是吓到了他。
但同时,精瘦男子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遗忘了似的,可一时之间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永康贤弟,我去准备一下开始行刑,这刑罚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好看的,要不你先回去,等上半个月再来观看?”
见朱鲁非但不说话还在一个劲的咽口水,吴良知道此举已经引起了他的不适,于是便正好顺势将他送走,身边没有外人才好办事。
“也、也好,那愚弟便不叨扰了,改日再来寻有才兄吃酒。”
朱鲁如蒙大赦,连忙说道。
“那我就不出去送你了。”
吴良笑道。
“不必不必,有才兄先忙着。”
说完这话,朱鲁已是逃也似的出了客堂,领上在外院候着的家仆快步向吴府外面兴趣。
与此同时,典韦也刚好回来。
吴良却看也不看精瘦男子一般,紧接着又对典韦道:“典韦兄弟,你叫几个人去后院竖起一根杆子,再给我找一个陶罐来,我有大用。”
“诺!”
典韦极少多言,应了一声便去照办。
就在这时。
“且、且慢!”
那精瘦男子却忽然开了口,一脸郁闷而又恐慌对吴良说道,“这位便是吴将军吧,你怎滴一点都不按常理办事?正常而言抓住了探子,不是应该先对探子进行审问,问不出来再上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