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左慈说吴良扣住了他的命脉。
这命脉无疑便是落入他手中的铜钵,而依照此前甄宓关羽“尸解法”的说法,现在这个铜钵才是左慈的本体。
左慈原本的身体,则已经栽倒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
而如今出现的另外一个站在吴良面前的这个左慈,则肯定已经不是活生生的人了,至于究竟是什么还不好说。
想到这些,就连吴良也不得不承认,甄宓可真是好算计!
如此一来。
吴良不但完完全全掌控了这处秘境中的一切,如今还凭空多得了一个化身“尸解仙”部下,这简直就是一举多得,收获加倍。
何况若掌握这“尸解法”之后便不再是人,本质只是金蝉脱壳、延续寿命的手段的话。
就算没有甄宓提前提醒。
吴良也照样不会选择贸然修习,不会成为这样的“尸解仙”,否则之前在太阳墓、在公输冢的时候他都有机会“长生不死”,与“尸解法”相比较而言,那些才是真正的“长生不死”。
再者说来。
这种远古巫术最是讲究机缘,就像他的“厌劾之术”一般,如果“尸解法”没有选中他,他就算是得到了兕头骨,就算是研究一辈子也未必能够得到传承。
相反左慈就不一样了。
吴良此前便一直推断他的那些记载于史书之中的术法大多都是来源于这处秘境,即是说他可能便是这处秘境的“天命之人”。
而方才左慈也已经证实了这一点,若非“天命之人”,他又怎能看过那个兕头骨之后便立刻进入了领悟状态,又怎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完成传承……由此可见,这“尸解法”本来便应该是左慈的机缘,他人哪怕煞费苦心就算得到,也未必能够获得传承。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
要如何才能实现“你可能很赚,但我永远不亏”呢?
方才阻止左慈领悟传承,这极有可能落得一个损人不利己的结果。
而教左慈完成传承,吴良非但得到了兕头骨,还将左慈的“本体”掌握在自己手中,使得他的能力可为自己所用,这才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怎么样都绝对不会亏。
漂亮!
优秀!
不愧是活了数千年的狐妖!
吴良真是越来越觉得甄宓对自己胃口了,这种有颜值有头脑会的花样又多的美人,换了谁也没有办法拒绝。
“元放兄言重了。”
吴良一边将那只狐仆抱入怀中肆意抚摸,吴良笑呵呵的对左慈说道,“我怎会有处置元放兄的想法,此举只不过是自保的手段罢了,元放兄欺骗于我还是小事,倘若元放兄得了秘法又要加害于我,便不得不防着些了,毕竟这‘尸解法’非同小可,我还真未必是元放兄的对手。”
“既然如此,有才贤弟如何才肯将那遗世之物归还于我?”
左慈此刻哪里还有心情与吴良扯皮,直截了当的问道。
“先等等离开这处秘境再说吧。”
吴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道,“话说如今元放兄已经传承了‘尸解法’,与之前的元放兄可有什么不同之处,又或是掌握了什么不同凡响的厉害本事,可否请元放兄不吝赐教?”
“有才贤弟既然知道这兕头骨上所刻便是‘尸解法’,怕是早已知道‘尸解法’有什么特点,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左慈皱起眉头反问道。
“文献记载哪有元放兄言传身教说的清楚?”
吴良依旧坚持,又掂了掂手中的铜钵,竟还故意做出一个没拿稳险些将那铜钵摔在地上的动作。
“有才贤弟可拿稳了!”
左慈当即吓得面色一变,下意识的伸出手向前走了两步,见吴良最终没有摔落下来之后,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敢继续上前抢救。
再看到吴良眼中划过的一抹狡黠。
左慈自然也明白过来吴良刚才只是耍了一个假动作,可惜如今他的命脉就掐在吴良手中,他也只能咬了咬牙,无奈的说道:“既然有才贤弟有这个意思,我也不好驳了贤弟的面子,便依贤弟的意思说上一说吧。”
“其实得了这‘尸解法’,便是将我的魂魄与生机假托在了那铜钵之上,而贤弟现在看到的我,不过是我分出一缕魂魄与生机捏造出来的分身罢了。”
“若说真有什么不同之处,也不过是这个分身与活人之间的区别。”
“我这分身可以不吃不喝,不惧刀枪水火,只要我生机不尽铜钵不毁,便可不死不灭,最多只需耗些生机重新捏造便是,因此在不明真相的寻常人眼中,我如今已是无人可以奈何的神仙。”
不吃不喝,便是辟谷。
不惧刀枪水火,便是不坏之身。
不过这说法却并未涉及到甄宓此前说起过的另外一个词——变化。
非但甄宓说起过“变化”二字,就是史料中的记载也同样提到了这两个字,并且还有相关的具体事件加以佐证。
因此吴良有理由认为左慈还有事情在隐瞒他,于是接着问道:“还有呢?”
“还有……”
左慈却似乎被难住了,沉吟了片刻才终于说道,“也没什么了啊,有才贤弟究竟想问些什么,可否给我提个头。”
“变化。”
吴良笑道。
“哪有什么变化,最多只是能够借用没有了魂魄的人与动物的身体,但此类身体大多数都是死尸,暂时借用一下是可以的,时间稍微久一些,死尸开始腐烂便没有用处了。”
左慈连忙解释道,“贤弟请想一想,若是我真能够变化,此刻为何还要以这副模样示人,若我化作贤弟的模样,又或是化作典韦的模样,岂不是便能够趁乱混淆视听?”
说的很有道理啊……
吴良倒信了左慈这番说辞,左慈“捏造”的分身甚至连那只眼睛都没有复原,这可不像是一个精于变化的人的表现。
至于此前甄宓所说的“鲧”与“参”的事情,恐怕另有蹊跷。
非要说起来,其实没有魂魄的人极有可能也是存在的,比如当初在公输冢中那些被打下绝户桩的“无魂之人”,再比如后世常说的“植物人”,“植物人”究竟有没有灵魂,也尚且是个未知数。
不过他却依旧有些不甘心,接着又说了两个字道:“房中。”
“房中?”
左慈一愣,面露疑惑之色。
“房中之术。”
吴良看出左慈大概率应是也没有掌握这个本事,何况这“尸解法”与“房中之术”本就是两门截然不同的术法,或者说两者根本就是平级,“房中之术”大概率不会囊括在“尸解法”中。
再者说来,“尸解法”等于舍弃了身体。
而“房中之术”却需要用到身体,并且强化的也是身体。
两者非但应该是平级的术法,本质上还是互相矛盾的术法,实在很难联系在一起……
但吴良还是忍不住想要多问一句。
毕竟这是曹植的《辩道论》中特别提到的事情。
相比较而言,此事的可信度比那些史载传说更加可信,因此吴良有理由认为,左慈掌握“房中之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不确定是什么时候,又在什么地方?
“有才贤弟,这房中之术我可是真不会,何况如今我已经摈弃了身体,要这‘房中之术’又有何用?”
左慈皱起脸来,有理有据的说道。
正说到此处。
“嗷嗷!”
吴良抱在怀中的那只狐仆却忽然又叫了起来,而后一挺身便挣脱了吴良的手,落在地上之后扑向了吴良此前用来包裹那些小型甲骨文献的冬衣。
“?”
吴良不知狐仆想做什么,却也并未阻拦,而是静静的看着它的一举一动。
眨眼之间。
狐仆已经将那件冬衣扒开,一只小爪子指着那个露出来的人头骨,又冲吴良“嗷嗷”叫了一声。
“这是……”
吴良微微愣了一下,但如今他与甄宓已经越来越有默契,仅仅只是迟疑了一下之后,便领会到了甄宓的意思,顿时面露惊喜之色,“你是说这个人头骨上面记载的便是‘房中之术’?”
“嗷嗷!”
狐仆重重的点了下头。
完美!
吴良自是大喜过望。
到了这一步此次行动便已是大获丰收,尤其是这“房中之术”,他心中不知已经期待了多久,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
吴良连忙走上前去,将那人头骨重新包裹起来,还特意又多裹了两层,令其得到最好的保护,免得一不小心乐极生悲。
虽然现在还不确定自己是否是“房中之术”的有缘人。
但吴良也完全没有必要非在这个时候释义上面的内容,这种术法最好还是等出去之后,与甄宓寻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细细解读为妙。
“嘁……”
而那狐仆看到吴良的举动,脸上竟露出一个极为生动的鄙夷神态,甚至嘴巴里面还发出一个嘘声。
“乖,这东西对你好,对我好,对菁菁也好。”
吴良轻轻拍着狐仆的小脑袋,一脸猥琐的笑道。
“啊呜!”
狐仆忽然回头在他手上来了一口。
……
好在甄宓还算有些分寸,狐仆这一口并未咬破吴良的皮肤,只是给了他一个警告。
事已至此,这处秘境的探查工作基本也就到了尾声。
手中拿着那个“铜钵”,吴良对左慈的信任程度也随之增添了不少,随即命他继续帮忙释义其他的中大型甲骨文献。
那些甲骨文献便都是一些相关这处秘境的卜辞与大事记录。
其中吴良认为最重要的便是那段往事的记录:
“原来“鲧”的野心比吴良想象的还要大,并不仅仅只是治水重臣那么简单。”
“早在尧帝在位的时期,“鲧”便已经对帝位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那时尧帝年事渐高,逐渐无法对臣民产生足够的震慑,就像狼群中头狼与狼群的关系一般,许多部落的首领与有权势的人见尧帝逐渐势弱,于是都开始蠢蠢欲动,使得权力交接的事情变得十分复杂与危险。”
“其中势力最大、野心最为明显的共有四人,这四人分别便是共工、獾兜、三苗、还有“鲧”……”
而据吴良所知。
其他的史书中也的确将这四人合称为“四凶”,甚至将他们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妖魔化,后来舜帝上位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流放四凶”。
最后共工被流放于于幽陵,以变北狄;
獾兜被流放于崇山,以变南蛮;
三苗被流放于三危,以变西戎;
鲧则被殛死于羽山,以变东夷。
“四凶”中的三凶都被流放,唯有“鲧”一人被杀害,如此特殊的待遇便足以说明“鲧”在帝位之争中所起的作用有别于其他三凶。
而这些甲骨文献给出了答案,只不过这些甲骨文献的主角是丹朱,这些只能从丹朱的视角来进行记录:
“当‘四凶’表现出巨大野心的同时,还有两个人亦是这场帝位角逐的重要人物,一个是东夷群族的首领舜帝,另外一个便是尧帝的子嗣‘丹朱’。”
“尧帝希望能够将帝位传给自己的子嗣‘丹朱’,丹朱亦是自小便有如此志向,并不像后世发现的史书中记载的那般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只可惜丹朱自幼体弱多病,除了打猎、射箭之类的体能项目丹朱无能为力之外,德智方面的才能皆是十分突出,尤其是尧帝发明的围棋,更是被他耍的出神入化。”
“可惜这样的丹朱在那个时代略显羸弱,再加上他性子有些冷清,不善于与各个部落的首领和四岳拉近关系,又因体弱多病不善征战,以至于直到成年也不曾利用自己的身份形成自己的势力。”
“而舜帝则是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了东夷群族的首领,麾下势力十分庞大,就连四岳也在尧帝年事渐高时,逐渐倒向了年轻的舜帝。”
“舜帝更是借助麾下的势力与四岳屡次散发向尧帝施压,相继两次‘请求’尧帝将两个女儿许配给他,以‘女婿’的身份来拉拢尧帝麾下的陶唐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