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原本嘈杂的宴会便变得鸦雀无声。
“???”
“!
!”
所有人都扭头看向忽然陷入昏迷的曹老板,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复杂,但更多的还是不明所以。
吴良亦是连忙放下酒杯快步走到了近前。
曹纯到了这时候依旧十分警惕,发现有人靠近立刻按住了兵器,但见来者是吴良,才略微放松了一些。
“子和兄,明公这是怎么回事?”
吴良关切的问道。
“我也说不好,只知一炷香之前孟德哥哥曾与我说过有些头痛,以为是酒吃多了,于是教我命人去煮些茶来醒酒,如今茶也吃过了,却忽然毫无征兆的昏死了过去。”
曹纯苦着脸对吴良详细说道。
“头痛?”
吴良想到了曹老板的头风病。
不过据吴良所知,这种病在后世也叫作偏头痛,虽然头风病发病的时候十分痛苦,严重者甚至会忍不住用头撞墙来缓解疼痛,但一般情况下应该不会导致人直接昏死过去才对,尤其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昏死。
而这种“忽然昏死”的症状,则通常都是由于脑袋里面长出异物,压迫住了神经与血管导致大脑的部分功能忽然宕机所致……也就是后世俗称的“脑瘤”。
不过“脑瘤”也分良性与恶性。
吴良自然没有能力确定曹老板的症状是否是脑瘤所致,不过眼下的状况如果真与脑瘤有关的话,那也绝对应该是良性脑瘤。
因为历史上曹老板一直活到了公元220年,也就是说距今还有二十多年的寿命,而患上恶性脑瘤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再活这么长时间,更不要说像曹老板一样在逝世的前一年还能够亲自率军攻打荆州。
说到脑瘤,那么《三国演义》中杜撰出来的华佗的治疗方桉忽然就合理了起来,因为哪怕后世在治疗良心脑瘤的时候,亦是会采用外科手术切除的治疗方桉。
不过这个情节毕竟只是杜撰,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根本就无法完成开颅手术。
真实的历史是华佗给曹老板看过病之后,只告诉他“这病在短期之内很难治好,即便是长期治疗也只能延长寿命”,接着便以家中妻子生病为由回了家,后来曹老板屡次征兆华佗始终寻找借口拒绝出诊,最后曹老板恼羞成怒,命人前去证实华佗只是说谎推脱,于是便将他抓了起来,投入狱中拷问致死。
正当吴良如此想着的时候。
“愣着干什么?还不速去将随军的医官找来诊治!”
曹纯倒还并未因此完全失了方寸,接着又对堂内的一名亲卫大声喝道。
“诺!”
一名亲卫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
随军的医官其实就是军医,这个职业早在西汉时便已经出现,并且在《汉书》中多有记载,不过因为这个时代没有专门培养医疗人员的系统,导致医疗人员十分欠缺,因此随军的医官水平通常都不高,基本上只能配置一些治疗跌打损伤与止血的应急膏药,或是一些治疗常见疾病的常备中药,一旦有人在行军的过程中突发疑难杂症,他们也通常是两眼一抹黑,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难道这个时代就没有医术高超一些的军医么?
自然是有的,不过这样的上级医师并不随军出征,而是留在大后方的太医院。
只有军队中出现了一定规模的疾病,又或是军中的重要军官患病,才能够请得动太医院里的上级医师。
不过据吴良所知,目前曹营之中是没有建立太医院制度的,而汉室朝廷的太医院,也早就在数次迁都与战乱中彻底不见了踪迹,毕竟这个时代医生还属于贱业,平时就无法享有公平公正的待遇,一旦发生动乱,更是没人顾得上他们,自然能跑的早就跑了,跑不了的也早就死了。
这也正是曹老板得了病还得去外面找华佗的原因,这个时代根本还没人重视军队医疗,哪怕曹老板也不例外。
不过这种现象也并非没有历史原因,这个时代兵士受伤失血过多便救不回来,伤口感染更是绝症,再加上许多军队打仗的时候为了增加敌人的伤亡,还总是在兵器与箭失上添加“金水”一类容易感染的勐料,像关二爷手臂上中的箭便有这种成分,很多时候普通兵士受了伤便只能等死,因此军医的用处就更小了。
接着曹村又快步来到张绣面前,拱手说道,“张将军,这一带你比较熟悉,可否请你立刻派人将宛城与周边所有的医师找来帮孟德哥哥诊治。”
“瞧我这脑子!对对对,我这便出去命人寻找医师!”
张绣亦是连忙应了下来,不过此刻他身边可没有亲卫,只得快步去到外面安排此事。
吴良则顺势来到曹昂与曹老板身边,看着双目紧闭的曹老板道:“子修兄,可否先叫我瞧一瞧?”
“你也懂医术?”
曹昂立刻抬头问道。
“不懂,不过常年在外走动,我倒懂得一些急救的手段。”
吴良连忙摇了摇头澄清道,“另外若是明公的状况与邪祟相关的话,我或许也能够帮上一些小忙……”
“快请。”
不待吴良说完,曹昂便给他让出了一个空档。
吴良随即伸出手来探了探曹老板的鼻息,呼吸倒还比较平稳。
接着他又按住了曹老板的手腕,闭上眼睛细细感受曹老板的脉搏,脉搏也平稳有力,看起来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这其实在吴良的预料之中。
历史上曹老板没有死在这里,哪怕张绣反叛都没有死,并且一直活到了二十多年后,那么这次自然不应该有什么来自自身的生命危险。
“明公的脉搏与呼吸都十分正常,看来并无大碍。”
吴良沉吟着说道,“而且我也并未感觉到邪祟入体的迹象。”
“那我父为何忽然昏死?”
曹昂连忙追问道。
“这我就说不清楚了,可能需要医术高超的医师前来诊断才能查出原因。”
吴良无奈的道。
“……”
曹昂随即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又蹙眉问道,“有才贤弟,你可有什么办法能够将我父唤醒?”
曹昂是胸怀大局的人,心知这个时期曹老板忽然昏死将有可能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首先便是对麾下大军士气的影响。
这个时代主帅便是军队的灵魂,主帅的任何情况都会眼中影响军队的士气,甚至对于迷信的人们来说,这还会被传为不祥之兆,一不小心便会引发可怕的营啸;
其次则是张绣与南阳诸县、甚至是刘表的态度。
张绣与南阳诸县县令迫于压力投降,未必便是发自真心,如今曹老板在他们面前昏死,无异于在他们面前示弱,这些人难免会产生一些心理活动。
而刘表作为盘踞荆州拥有与曹老板一战之力的豪强,这次虽然并未做出任何反应,等于拱手将南阳献了出来,但却也绝对不是甘愿。
若是这个消息传到刘表那里,他必然也会做出一些反应。
这两个担心随便发生一种,便有可能为曹营带来极为沉重的打击,若是两种担心一同出现,那对曹营来说必然是灭顶之灾。
因此曹昂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将曹老板唤醒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我可以试试,但不敢保证有用。”
吴良看到曹昂的表情,便也猜到曹昂心中在想些什么,随之自己也略有些担心,于是正色说道。
“不论如何,先试过再说!”
曹昂连忙说道。
“嗯。”
吴良当下用拇指指甲掐在了曹老板的人中之上,一边隐隐用力一边对曹昂解释道,“人中乃是人体的重要穴位之一,掐刺此穴具有醒神开窍、解痉通脉的功用,以往瓬人军中有人陷入昏迷,我便使用这种方法将其唤醒,屡试不爽。”
曹昂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吴良施为。
可遗憾的是,曹老板并未在吴良的操作之下出现任何反应,就连眉头都不曾在条件发射之下皱一下。
如此整整掐了一分钟左右,吴良的手都有些酸麻。
而曹老板的人中部位甚至都有一丝血迹顺着吴良的指甲渗了出来,可见吴良是真用上了狠劲。
曹昂自然也指已到了血迹。
不过此刻他依旧没有作声,不曾提出任何异议。
“不行啊。”
吴良心知到了这一步,掐人中已经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不得不放开了手,接着又有些不甘心的将怀中的“回魂香”取了出来,直接滴出一整滴涂在了曹老板的鼻孔下面。
这玩意儿并不仅仅只“失魂香”的解药,同时也具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而如此剂量已经是吴良使用过的最大剂量,通常这玩意儿只需要在鼻孔晃上一晃有些气味飘进鼻腔便足以解除“失魂香”的效果。
“这是回魂香,同样能够教人保持清醒。”
吴良依旧不忘对曹昂解释。
“有才贤弟尽管施展你的办法,不必向我解释,只要能够将我父唤醒,任何手段都可以接受。”
曹昂此刻显然对这些东西提不起任何兴趣,依旧眼巴巴的盯着曹老板,期盼着他在吴良的施为之下尽快醒来。
然而抹过“回魂香”之后。
吴良与曹昂又在一旁耐心等待了一分钟,曹老板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
吴良不得不叹了口气,苦笑着对曹昂道,“子修兄,我已经尽力了,恐怕还是得等医官前来诊断。”
“嗯。”
曹昂微微颔首,却拉了一下正准备起身的吴良,“有才贤弟,你便留在此处与我一同等待吧。”
“好。”
吴良应了一声。
虽然曹昂的脸上没有浮现出太多的慌乱之色,但吴良依旧从他的举动中敏锐的察觉出了他内心的不安。
曹昂虽是曹老板精心培养的接班人,但毕竟还没有到独当一面的时候。
最主要今天的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根本就没有给他任何的心理准备,他会有这样的表现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实际上此刻吴良自己也有些凌乱。
他虽然对这段历史十分了解,但也仅限于史书中记载下来的事情,这种史书上没有记载的事情对于他而言,也是同样的始料未及。
现在吴良心中唯一有底的便是,曹老板既然还有二十多年的寿命,这次应该便不会有事,因此醒来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他只是不清楚曹老板这次的忽然昏迷与宛城之战是否存在什么直接联系。
比如张绣的反叛是否与此有关?
曹昂、曹禀、典韦之死是否又与此有关?
还有。
历史上曹老板强纳张绣的婶婶邹夫人的事情也出现了疑点,这样的曹老板显然已经没有了纳妾的能力……
……
如此等待了一刻钟左右。
曹营的医官率先来到了此处,一共是六名医官,最小的看起来应该有个三十来岁,最大的则应该与贾诩年纪相彷,不过走起路来依旧矫健。
这些医官都随身带着一个小木箱, 里面装有一些常备中药与诊治用具。
然而这些人一边为曹老板把脉,一边听曹昂将曹老板的情况详细描述过一遍之后,脸上便都是一片迷茫之色,战战兢兢的表示自己医术不济,从未见过这种病症,更不知该如何医治。
其实若是普通兵士,他们或许还敢下手尝试。
但此刻躺在这里的可是曹老板,在摸不清病症的情况下,他们只是断然不敢胡乱尝试,否则若是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他们便得一同陪葬。
“你们……”
曹昂眉头紧蹙,显然对他们的表现很不满意,此刻却又不便发作。
就在这个时候,堂外适时响起了脚步声。
正是张绣带着一些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大概有三人,两男一女,两个男子年纪不小,同样挎着一个有些年头的木箱,而那女子……
吴良眼前微微亮了一下。
这女子看起来应该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上身穿了一件素色的大修宽衣,下身则是一条直到脚踝的杏黄色长裙,足上穿了一双高头丝履,走起路来的姿势更是极显贵族气质,一看就是出自士族的大家闺秀,与同行的那两名男医师比起来无异于鹤立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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