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能山眼角的肌肉被激得再次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思绪似乎也跟着被阮卿的话带入了某种回忆。
脸上的表情一时惆怅,一时凶狠狰狞,片刻之后归于平静。
“太后既然这么想,咱们的交易怕是谈不下去了。”他一脸漠然的接口。
“寡人本来就没想和你谈,予只是想亲眼看看被世人喻为神匠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阮卿轻笑了一声。
“抱歉,让太后失望了。”鲁能山不再看阮卿,仰头躺到了稻草上。
“失望倒是不至于,你身上似乎有很多的秘密,予给你带了个惊喜过来,你想看看吗?”
鲁能山闭上眼睛,不予理会。
“姜元,把闵昇带下来。”阮卿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抬头喊了一句。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牢房顶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跳下两个人。
确切来说是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姜元,另外一个人被她提在手里。
鲁能山本不想理会,可人的好奇天性让他不由自主的睁开了眼睛。
当他的目光落到姜元手里那人的脸上时,面容顿时一变,腾的一声坐了起来:“师兄,你怎么在这?”
“阿能,阮太后说的都是真的?我父亲真的是你杀的?”
被他称为师兄的清秀男子从姜元手中挣扎了出来,一步步走到牢房的铁栏上,双手紧紧抓住铁栏,眼睛通红的看着他。
闵昇的父亲是鲁门上一代的掌门,鲁能山是父亲门下天赋最好的弟子。
他入门不久,就将所有同门都压了下去,整个人耀目得就如天下的骄阳晧月一般醒目,闪得让人睁不开眼。
他身为掌门之子,在他面前同样黯淡无光。
闵昇一开始看这个师弟是有些不顺眼的,师弟没来之前,鲁门天赋最好的人明明是他。
后来随着时间的迁移,他慢慢被其折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感情发生了质变,他一颗心彻底被其俘虏。
父亲因故身亡的时候,他人在京城,并不清楚事情经过。
只从鲁能山口中得知,他受同门陷害,被逐出了师门。
那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鲁能山,面对情郎的话,自是深信不疑。
哪怕有同门告诉他,父亲的死与鲁能山有关,他也绝不肯信。
可今天阮卿与他那场对话,却让他的信心产生了动摇。
“不,不是,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阮太后想得到你我的手中的鲁门奇术,故意编了个离间咱们的故事。”鲁能山脱口驳道。
闵昇闻声激动愤怒的神色顿时缓和下来。
“哎,真不想到,当世真正的巧手神匠竟然是个痴情种。
你默默的将自己的一切都冠到他身上,成就他的神匠之名。
他带着你给他的荣誉,肆意享受人生。
他一边对你说着各种甜言蜜语,一边四处勾搭留情。
不仅四处留情,他与各式男女勾缠的时候,还让你在旁边帮忙放哨助威。
被人发现了,你帮着他灭口。
事发了,再忽悠你心甘情愿出来为他顶罪。
哪怕万一顶不了罪,他还可以金蝉脱壳,舍了王洛这个身份,恢复神匠鲁能山的身份,继续受世人敬仰。
你里里外外,全身上下,明明都被他利用到了极致,可你依然对他痴心不悔。
啧啧,史书上记载的那些痴心情圣简直给你提鞋都不配。”阮卿见状,忍不住啧啧赞叹不止。
一旁的姜元听得嘴角抽搐,看闵昇的目光分外古怪。
这人的脑子大概是先被驴踢过,接着又被车给碾过吧?
闵昇显然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他见阮卿如此贬低鲁能山,忍不住脱口辩驳:“你知道什么,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哦,那他以前是什么样的?难道不仅有神匠之姿,人品也很出众?”阮卿微微挑了挑眉。
“没错,以前的他,不论是机关秘术,还是鲁门真传,都是一骑绝尘。
大到攻城利器,宫墙城池的建设,小到各种生活用具,他都能信手制作。
我父亲门下的弟子中天赋最高的就是他。
他天资聪颖,又出身墨门,十五岁拜到我父亲门下时,就已经精通各种机关诡术。
拜到我父亲门下之后,不过数年时间,水平就超过了我的父亲。
我鲁门所有的弟子在他面前都黯淡无光,包括我。
那时候的他,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神匠。
许多国家的君王都想请他帮忙制造攻城利器。
但我鲁门有祖训,不得利用鲁门之术帮人制作战争的武器。
师弟身为鲁门嫡传,自然懂这个道理,他没有接受任何人的邀请。
结果没想到就因为这个坚持,给自己招来了横祸。
他二十五岁那年,右手的手筋被人给挑断了,左手伤了两根指头。
从此,他再也做不出任何一件自己满意的作品。
我既心痛又愤怒,问是什么人伤的他,想给他报仇,可他死活不说,一心寻死。
我死死的拽住了他,并在他面前发誓,我会用自己的手来替代他的手,绝不让他的神匠之名就这么坠落。
他慢慢的振作了起来,后来有一天他和我说,我们鲁门想要真正的发扬光大,一味避世是行不通的。
不然一旦遇到对鲁门之术求而不得、就产生杀意的贵人,我们一点抵挡之力都没有。
我想起他遭遇的事,深觉此话有理,于是,我来到了京城,投到了前太子的府中。
后来的事太后都知道,也就不用我说了。”闵昇瞪了阮卿一眼,缓缓说起鲁能山的过去。
阮卿万没料到会从闵昇的口中听到这么一个故事,听完之后人都呆了,足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找回声音:“当年伤他手的人,是先皇后的人吗?”
“太后为何这么说,就不兴是我师兄弟看人的眼光不行,选错了东家,看走了眼吗?”鲁能山将话头接了过去。
“以你们俩的手段智慧,若真心想帮前太子,不会那么容易就事败。
若非准备足够周全,你们也不可能从那个案子中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
扳倒了前太子和前皇后之后,你转身就取代了吴国公的幼子,进了王家,莫非当年害你的也有王家的手笔?”
“如果我说是,太后要为我做主吗?”鲁能山冷笑着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