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叫罂粟,也叫死神的镰刀,万恶之源。”
阮卿从视觉的盛宴冲击中回过神来,垂下眼睑,沉默了片刻,才带着几许涩意地开口道。
死神的镰刀?万恶之源?
众人听得呆住。
这罂粟到底有何可怕之处?竟让太后冠以这样的形容?
“不知此花有何特性?”林浩明的目光落在山谷中那片美得如梦似幻的花海,迟疑了片刻才问。
“罂粟的特性说起来可就多了,罂粟的花和壳,若取适当合理的成分制成药口服,有止痛,止咳,止泻,以及催眠等作用。
还可以做成麻药,花瓣与其它药材配合,还有很好的美容效果。”阮卿道。
“既有如此多的功效,那此物堪称为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药才对,你为何说它是万恶之源呢?”林浩明自认脑瓜子不笨,此刻也有些听不懂。
鹊起,昭平和姜元看着阮卿的目光同样布满了不解。
“那是因为我只说了它好一面,此物除了可以入药,它最大的特性是让人上瘾。
适量取用是药,过量就成瘾,尤其是花谢之后结成果,果实未成熟之前渗出的液汁,甚称天下奇毒之首。
喝之毙命的鹤顶红和它比起来不值一提,鹤顶红喝了当场就会死。
此物食用当场倒是不会死,但它很快就能让人上瘾。
上瘾之后一天不食用,其痛苦便如同万蚁噬身,钻心蚀骨,无论意志多坚强的人都抵抗不住。
而一旦吸食上一口,又能让人舒爽到仿若登上了天堂,食用者的精神气会随着不断的吸食被一点点的抽空,直到死亡,吸食者却毫无所觉。
或者说即便有所察觉,上瘾者宁愿吸死也控制不了自己不吸食。
吸食五石散的人你们应该都知道是什么德行,罂粟的瘾效之强胜过它百倍。
真真正正的让人为它痴,为它狂,为它哐哐撞大墙,为它出卖良心,放弃灵魂。
君王大臣一旦沾上了,为了它可以荒废朝政,卖家卖国。
百姓一旦沾上了,为了它可以倾家荡产,卖儿卖女。
你们说,这样的东西不是死神的镰刀,万恶之源是什么?”阮卿目光幽幽的看着众人。
众人被阮卿的语境感染,并下意识的代入了一下那个场景,顿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只觉头骨盖都嗖嗖的往外冒着凉气。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此花本可以当良药,但人心之欲,欲壑难填,一旦被那些野心家们知道此物的其它作用,就会是滔天之祸。
真正的万恶之源是人心。
昭平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想要说点什么。
却在此时,站在她旁边的姜元突然转身,手掌一扬,两只飞镖如同闪电般朝数十米外的一处密丛射去。
砰的一声,飞镖被什么东西给挡了下来。
姜元眼睛一眯,身体顿时绷了起来,整个人仿若蓄势待发的猛虎,眼看着就要扑上去。
“别动手,我没有恶意。”就在这时候,密丛中伸出一个脑袋和两只举着的手。
鹊起的目光落在此人脸上,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这个人竟然是五日前在奉老太爷的寿诞上露过面的穆家世子。
不过她现在的身份是鹊起,而不是穆三公子。
为此,只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
阮卿、姜元和林浩明也只是默默的看着他,没有吭声。
“三弟,这么巧,咱们又见面了。”
穆世子却没有不受人待见的觉悟,他一边举着手从密丛中走了出来,一边主动和鹊起打了声招呼。
“不许动,你早就认出了我的身份?”鹊起盯着他冷喝了一声。
“能否让我走近些说话,隔这么远,说话的声音会比较大,万一要是惊动了看花的人……”穆世子停下脚步,并指了指谷底某处若隐若现的房子。
“让他过来说话。”阮卿开口道。
“多谢。”穆世子朝阮卿道了声谢,随后抬步走了过来。
“我一开始我真没认出你是个姑娘,真正确认你的身份是两日前无意看到你与杨家三公子一起上街……”
穆世子走到离众人约六七米远的地方站定,放下双手,并再次开口道。
“你不是早就要离开福安去京城了吗?”鹊起抿了抿嘴,问。
“那是敷衍奉家的话,罂粟花的事都没搞清我怎能走?
不过京城确实是要去的,目的正是为了告诉陛下关于罂粟的事。”穆世子答道。
“世子认识罂粟?”阮卿盯着他问了一句。
“嗯,胶东王留给我们穆家的一本书中有相关记载。
我本以为除了穆家人,这世上不会有其它人认识这东西。
没想到罂粟被人种了出来,制成了膏脂和药粉不说,夫人也对其如数家珍。”
穆世子点了点头,看着阮卿的目中带着几分掩不住的好奇。
“胶东王曾留书记载过此物?”阮卿皱眉。
她发现自从出了京城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似乎都在围绕着百年前的胶东王转。
“不错,据说当年战事辛苦,缺少麻药,胶东王无意发现此花的果实有麻剂效果,就种植了一些用来入药。
但她担心有人在知道此物的作用后用其为非作歹,为此,待战事稳定下来,就将此花彻底摧毁。
并留书给穆家,将此物的危害描述了出来,企图用来告诫世人,莫要利益熏心之下害人害己。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罂粟的秘密,直到今年二月,我父王无意间发现了神仙膏和神仙粉的事,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我,并派遣我到中原告知朝廷。
若罂粟被人制成了毒药来危害大众,除了朝廷没有人能够禁止。
我在来的路上得知神仙膏出自福安的奉家,并马上就要上市,就拐道来到了福安。”穆世子很快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你知道我的身份?”阮卿盯了他半晌,又问。
若非猜出她的身份,断不会如此直截了当的告知这一切。
“我认得鹊侍卫,既然她紧跟在您的身边,想猜出来也不难。
当然,夫人可以当成我不知道。”穆世子耸了耸肩。
平南王父子鲜少来京,但是王府每年都会派人来京城送贡品。
这些人回去之后,自然会将一些重要的事说给平南王听。
他自然也知道鹊起成了太后身边内卫的事。
“不知穆世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阮卿沉默了片刻,又问。
“既然您都知道了,想必没我什么事了,明日我就返回南境。
您也知道,无旨我们父子是不得入京的,我没有得到朝廷的旨意,擅自入京是需要冒风险的。”穆世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