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五品已成，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杨垂皇跟在楚秋身后，可谓是死皮赖脸地问道：“能不能向杨某透露一点？”
楚秋对此倒是没有隐瞒，笑着说道：“我的计划你不是早就已经摸透了？”
杨垂皇讪笑道：“夜主还是不要说笑了，直到现在，杨某都看不透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先是镇压了大胤那条伪龙脉，现在又把手伸到了大离，还挖出了大离皇室的秘密，难道你是想颠覆这三座天下？”
这话说完，杨垂皇便自己否认道：“以夜主现在的实力，如果要行一番兴风作浪之事，根本没必要这般麻烦。你只需提着手中的伏魔刀，一路从大胤杀到大离，而那位与你有些私交的女帝，恐怕不用你去威吓，就会自己心甘情愿的把所有权力拱手奉上。”
“等到那时，你不需要控制任何一族的皇位，就能够成为这三座天下事实上的主人。”
“是吗？”
楚秋不置可否道：“如果真有你说的这么轻松，为什么这些年来没有一个三品武夫这么做？”
“是他们不想么？还是他们不敢呢？”
影响楚秋那饶有深意的眼神，杨垂皇吐出一口闷气，摇头说道：“夜主不妨直言吧，你到底想要利用燕王做什么？”
“我先前就与你说过，我想让他做皇帝。”
楚秋直言道：“当然如果他没那个本事杀回帝京，夺走皇位，以他的身份，如果未来踏进四品境界，倒也算得上是一枚不错的棋子。”
“皇族四品……”
杨垂皇顿了顿，说道：“就算他成了四品，又能如何？他身上可没有大离气数的庇护，林听白恐怕早就料想到了，有人会用这种手段破去他的布置。所以他也必然会提前设好后手，就是为了防着其他人扶植一位新帝。”
“更何况，燕王如果真的登上了皇位，他这一身修为到底还能留住几分也是未知之数。而如今那位陛下所修炼的功法，未必不如大自在天地妙法。”
楚秋摇头道：“沈仪到底修炼了什么，于你我都没有任何关系。我扶植燕王，不过是想看看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如果他能够收回大离的气数，那自然是意料之外的好事。倘若他收不回来，一个皇族四品神通，也足够让沈仪稍微老实一点了。”
杨垂皇闻言，深深看了楚秋一眼：“夜主是想借皇族血脉，行一番大事啊。”
“如果是寻常武夫刺王杀驾，就算真的得手，恐怕也难逃天地气术的，反噬一身修为尽失不说，有没有命活着坐到那个位置上，才是真正的关键。”
“但如果是皇族的武夫，就算他真的杀了皇帝，最多失去全部修为。看来夜主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打算，把燕王培养成你手中的一把利刃。”
“你是这么想的？”
楚秋看向杨垂皇。
杨垂皇也直视着楚秋的双眼，反问道：“难道杨某说的有什么不对么？扶植燕王做皇帝，倒不如利用他将现在这位陛下解决。倒是一切反噬皆由燕王承担，你们监察司再扶植一个更听话的皇帝继位，岂不是两全其美？”
“恕我直言，如果夜主执意要这么做的话，又和林听白有什么区别？”
“甚至比起林听白更为恶劣。”
“林听白操弄皇权，把持朝政，甚至将手伸向了大离皇族的血脉后代，但他做的这一切，终归是要依附大离皇权。他想要操控规矩，就必须先学会尊重规矩。”
“可我却不懂得尊重规矩，是吗？”
楚秋打断了杨垂皇的话，“且不说我是否真有这种计划，就算我培养阎王，是打算拿他做刀杀了沈一，那么在你看来我该选谁来继承那个位置？”
“盛王，舒王，还是下一代的皇族？”
“总不能是燕北吧？”
说到这里，楚秋笑了起来：“你心有顾虑，担心我真的推翻大离皇权，但你却没有想过，若我真的这么做，好处是什么？
大离统治这片天下已有将近两百年，就算称不上长治久安，起码到了沈仪这一代，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换一个人来当皇帝，就能让他们过得更好么？”
杨垂皇微微一怔，没想到楚秋竟然会用这种角度来反驳自己。
“他确实做的不错，但是……”
“回答我的问题。”
楚秋的语气骤然一冷，“换一个人来当皇帝，会不会让大离变得更好？”
杨垂皇沉吟道：“或许会，或许不会，这是谁都说不准的。”
“看来你还是听不懂我的问题，不如我再直白一点，如果这个皇帝是燕王来做，你觉得如何？”
楚秋缓缓说道。
这一次杨垂皇没有第一时间作答，而是回想起这段时间以来，自己接触燕王，从他身上看到的所有特质。
不得不说，虽然以燕王的资质，未必能够成为名垂千古的明君，但至少也是能听人言的宽仁帝王。
毕竟大离的情况特殊，朝堂也好，江湖也罢，从来就不缺能人。而身为大离皇帝，最重要的其实是魄力。
如果让燕王去做，他或许成不了离太祖那样的皇帝，但至少不会比沈仪更差。
“燕王来做皇帝，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杨垂皇的气势顿时弱了一截，无奈地认可道：“虽然他身上有蛮人的血脉，但在我看来，总归是比林听白所布下的大局更安稳。”
楚秋颔首一笑：“巧合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你安排燕王拉拢蛮人，就算能够聚起一方颇有声势的力量，恐怕也左右不了这场战事。”
杨垂皇单刀直入，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妖蛮一方与大离开战，对于很多人而言，其实也是一种机会。可燕王凭借那些蛮人的支持，真能抓住这个机会么？”
“那你觉得燕王怎么样才能算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楚秋放慢了脚步，平静问道：“赶绝妖蛮，一劳永逸，还是肃清内部，让大离走上离太祖的那条老路，从最危险的局面之中取得最大的利益？”
“这两条路都不是燕王能走的。”
“而且你也不要以为，打赢了妖蛮，就有人会对他感恩戴德。事实上，如果有得选，不论妖蛮还是大离，都不愿意在此时爆发战争，因为就算分出了胜负，最终的结果也只是两败俱伤，到最后白白便宜的那些伺机而动的豺狼虎豹而已。”
“夜主是说凶海会，还有海外诸国？”
杨垂皇眼神一动。明白了楚秋的意思。
天地异变，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风险与机遇并存的浩劫。只不过眼下来看，妖蛮从中得到了最大的好处，而人族一方，暂且处于弱势。
但这也仅仅只是片面的角度，因为不论人族还是妖蛮，三座天下与妖蛮大泽皆不能代表彼此全部的立场。
在他们以外，还有海外诸国，还有凶海会，还有那些潜藏在海底的水生妖物。
那些早已完成了人族与妖蛮和谐共处的势力，或许早在多年以前便把目光投向了这三座天下。
“他们要争，争的必然是气数。当年海外人族迁走，来到这片尚未被开拓的土地，经过了近千年，才变成今日的模样。而天地异变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场变局，要抓住这个机会于变局之中争得正统。”
杨垂皇越是思考，越是觉得自己这番推测猜中了真相，随即更是惊讶道：“夜主难道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他没想到楚秋竟然料事如神到了这般地步，难道这世上真有走一步看一百步的人？
楚秋望着杨垂皇看了片刻，摇头一叹：“老杨啊，你可知道这世上最好骗的是什么人？”
“蠢人？”
“当然不是，蠢人就算再好骗，也不如你们这些聪明人。因为不论我说什么，你们这些聪明人总是会替我补充其中的细节，说到最后，就连我自己都快要信了。”
还没等杨垂皇反应过来，楚秋便是话锋一转，“九星宗或者神印山，老杨，你来选一个吧。”
一听楚秋突然提起这两大宗门，杨垂皇顿时警惕起来，狐疑道：“选什么？”
楚秋冲他一笑，“选一个找麻烦。”
……
自打那日，魏求仙表露了态度镇住众人，之后便手持八方锤，堂而皇之地站在剑宫上方，不准任何人靠近此地半步。
就连以古景同为首的一众长老，也只能远远的看着，甚至不敢出言劝阻。
毕竟魏求仙这老东西一旦发疯，除了后山禁地那些闭死关的长老，根本就没人能够拿得住他。或者可以说就算是那些闭死关的长老愿意为此出山，想要拿下魏求仙也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从后山禁地这几日以来，没有派出任何一个人过问此事，仿佛全无察觉的态度，就能看出他们对魏求仙的忌惮。
换句话说，魏求仙确实是以一己之力镇住了整个九星宗。
别说是那群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鬼，就连向来与魏求仙不对付的越百川在这件事上都已是眼不见心不烦，极其沉默，到最后干脆没再现身，直接把所有事情甩手交给古景同他们。
但不论怎么说，这终究都是九星宗的内部矛盾。更何况涉及到水月镜镜主的传承，就算来硬的打不过魏求仙，古景同也，始终抱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态度，好言相劝。
“老东西，你究竟要在这儿守到什么时候？大家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做事之前想想后果，别像年轻时那样意气用事。”
虽然魏求仙这几日始终没有开口说过话，但古景同还是在远处喋喋不休道：“老夫指导你对九星宗颇有怨言，甚至这些年来一直都不肯主动培养伏魔刀的传人，就是因为当年那些恩怨。
但你总要清楚，身为九星宗的一份子，为了宗门，有些事是不得不去做的。
更何况，几任兵主皆是为了九星宗而牺牲，你若是继续闹下去，反倒让他们的牺牲没了价值。”
古景同虽然隔着老远，却始终观察魏求仙脸上的表情。
果不其然，见魏求仙听到这话之后，神色稍稍一动，尽管这老东西的眼角眉梢挂着嘲讽之意，但古景同心里也清楚，若不是被说中了心底痛处，他绝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于是古景同紧忙趁热打铁，“不说其他人，就说你师傅那一辈，他们苦苦支撑九星宗，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今日把九星宗这一代的优秀弟子全都给坑杀了？老东西，你好好想想，就算你想让水月镜的传承断在这一代，也没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难看。”
“你是当代刀主，伏魔刀就算不在你手上，这传承也是你说了算。你都把范不移那小子送了出去，往后他要不要继承你的位置，还要看他自己的意思。归根结底，你已经救了自己的徒弟，难道现在还要害死其他人的徒弟？”
“别在这放屁！”
魏求仙没好气道：“老夫何时说要害死他们了？水月镜传到这一代，断不断传承是镜主说了算，心湖一关，他若是不放手，老夫能有什么办法？”
“既然如此，你就别挡着我们，让我们进去中断这场试炼！”
古景同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历代镜主传承，从未有过持续这么久的先例，难道你还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那些小辈迷失在心湖当中，你这老鬼后半辈子还有脸待在九星宗？”
说到这儿，古景同飞身而起，遥遥盯住了魏求仙，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古景同外放气机锁定住他，沉声说道：“你我都见识过水月镜，更知道这三关试炼有多危险。心湖似真似幻，无论意志有多么坚定，长时间停留在其中，都有迷失的风险。
如果错把心湖之中经历的一切当成真实，到时就算你出手中断试炼，那些小辈也活不了多久！你这老鬼，当真要断送了九星宗的未来！？”